杨氏的担忧,林依也考虑过,他们一家之所以能在东京顺风顺水,全仗欧阳参政照拂,因此两家间的纽带断不得,就算酒楼开不了,也得另想个门路,拉他们入股。方法倒是不难寻,她两口子既然要倒腾房屋,少不得还要参政夫人暗中相助,不如就依葫芦画瓢,仍照当初的做法,送一张契纸去参政夫人那里,凡卖房卖地赚了钱,就分她一成。 林依这番思忖过后,所有的问题都已不成问题,但倒腾地皮房屋一事,杨氏已明确表示过不同意,因此一切与此有关的事,都得瞒着她。杨氏还在犯愁,林依在旁看着,于心不忍,但话几次到嘴边,又生生吞下去了。 张仲微自然也晓得,只要有发财的门路在,就不用担心与欧阳参政家的关系,他同林依一样,只瞒着杨氏,好不辛苦,于是另转了话题,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娘,我们家酒楼开不成,与外祖母家有甚么好处?为何她要步步紧逼?” 杨氏恨着牛夫人呢,果然一听此话,就忘了欧阳参政那节,道:“她好处多着呢,咱们开不了酒楼,自然就要盘出去,她便能趁机接手。” 张仲微气道:“偏不盘给她。” 林依道:“就算她盘不到咱们的酒楼,也有好处——接手张家酒楼的人,没有参政夫人撑场面,生意肯定不能与现在相比,而她有王翰林撑腰,再开一家娘子店,岂不是满京城一家独大?” 张仲微咬牙道:“原来她还记恨杨家娘子店倒闭的事,但那是她自作自受,怎怨得了我们?”他话一讲完,发觉语气重了点,生怕杨氏不高兴,忙去瞧她脸色。 不料杨氏比他更气上百倍,一是气牛夫人步步紧逼,二是气她行事,全然不顾继女。林依知道杨氏对牛夫人是没一丁点好感的,遂悄悄握了握张仲微的手,劝他安心。 禁令是朝廷下的,他们再气愤,也不能拿牛夫人怎样,但却又不愿咽下这口气,便聚首商量,想要寻个法子报复。但还没等他们想出方法来,杨家的人就上门了,不过并非牛夫人,而是吕氏。 杨氏听得小扣子通传,冷哼一声:“动作还真快。” 林依却隐隐预料到,替他们报复牛夫人的人来了,笑道:“娘先别着急,这位舅娘,向来与外祖母不对盘,她所来何事,还不可得知呢。” 她还真没料错,过了会儿,吕氏脚步匆匆进门来,开门见山道:“我是偷溜出来的,长话短说——明日我婆母会来盘你家酒楼,你们千万别盘给她。” 就算吕氏不打招呼,林依也不会把酒楼盘给牛夫人,但想要套吕氏的话,故作不解道:“舅娘这是作甚么,咱们乃是亲戚,若外祖母出的价钱合适,自然就盘了。” 吕氏掏出两锭银元宝,拍到桌上,道:“你盘给谁不是盘,人家的价钱,不一定就出的比我婆母低。这两锭银子,值二十贯铜钱,当是谢礼。” 酒楼,肯定是不会卖给牛夫人的,不过这谢礼,该不该收?林依看了看杨氏,等她定夺。 杨氏却斥责吕氏道:“你把我当作甚么人了,我岂会因为二十贯,就得罪母亲?” 吕氏还要再说,杨氏已命小扣子送客,吕氏是偷溜出门,没空纠缠,只好失望而归。 杨氏教导林依道:“她们婆媳要怎么闹,是她们的事,咱们别掺和进去。” 林依点头受教:“娘所言极是,媳妇记住了。” 第二日,牛夫人果然遣了管家来,出了相当高的价钱,要盘下林依的酒楼。林依猜得到,牛夫人之所以愿意出高价,是看上了她家因发行会员卡,资金大半已回笼,买下这样的店,怎么算都不亏。 林依既已知道朝廷禁令是由牛夫人而起,怎会如了她的意,根本就不肯出来见管家,让他扑了个空。 来买店的人,络绎不绝,出价一个比一个高,林依挑花了眼。这日她正在房里瞧帖子,张八娘寻了来,称她凑了些钱,想要盘下张家酒楼。林依暗暗责怪自己,既是要转让酒楼,怎忘了张八娘,忙道:“盘与你,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又悄悄告诉她道:“我们店的会员卡,全都卖了出去,钱在手里捏着呢,若你盘下酒楼,这些钱自然也就归你,并不需要你另出半文。” 张八娘恍然大悟:“怪不得要盘酒楼的人,把门槛都快踏平了。” 林依立即起身,去请示杨氏,杨氏自然也乐意把酒楼盘给自家人,于是折算店内物事器皿,约定租金,将张家酒楼,盘给了张八娘,那些已买出的卡钱,也交到她手里。酒楼卖给自家人,好处多多,张八娘另有房子住,并不需要那后院,暂时就还是让林依一家住着,杨婶与青苗,也照旧在酒楼帮忙。 林依本是打算以会员卡筹措的资金,去做房地产生意,如今虽没了这笔钱,但盘掉酒楼所得的更多,本金更为充足了。她转让酒楼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将收入的一成,送到了参政夫人家。参政夫人也知道朝廷禁令,并未多问缘由,只感叹张家酒楼这一转,累得他们家也少了收入。 但还没等参政夫人感叹完,林依就将倒腾房子的事告诉了她,并主动提出,以后的收入,比照先前的酒楼,分她一成。 参政夫人且惊且喜,又连连摆手,称这份礼太贵重,她收不得。林依取了新契约与她瞧,笑道:“参政夫人是正经入股的,怎能算作是我送礼。不过这事儿还八字没一撇,所以不敢让参政夫人签契约,等我将各项事宜办理妥当,再来知会参政夫人。” 如此妥当的送礼方法,参政夫人怎会不受,她暗暗高兴,连声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使人来说。” 林依忙完这几天,略感疲惫,刚道一个累字,就被杨氏和张仲微勒令在家卧床休息,日日补汤补药侍候着。杨氏甚至亲自喂她喝汤,道:“咱们家如今可是半点不缺钱,你只管好生养着,除了生儿子,甚么都不用想。” 林依心想,享受归享受,那些钱可不能搁着生霉,得赶紧买下地皮盖房,转手赚更多的钱。她如今卧床,甚么也做不得,还好外面有张仲微打理,不至于让她的发财之路停滞下来。 经卖酒楼这一耽搁,张仲微再去京城修完所时,发现那臭水池塘,竟还有个人也想要,正在那里与相关官员谈条件,谈价钱。看来京城中独具慧眼的人,不只他家娘子一个,又或许此人是参悟了张家地皮的秘密,想要跟风也不一定。 张仲微不动声色,站到那人身旁,默默听着。此人看起来是个生意老手,开价极低,修完所的官员不愿意,正与他理论。一番唇枪舌战,双方没能分出个高下,价格僵持在那里。 那官员大概没遇到过这样的主儿,有些生气,一抬眼瞧见张仲微,记起他也来问过臭池塘,忙欢喜问道:“张翰林也来买这块地?” 张仲微毫不犹豫道:“不买。”他虽不懂生意经,但两人争抢同一块地,价格势必会被抬高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生意人大概瞧出了甚么,冲那失望的官员一笑,加了一次价格。臭池塘从来无人问津,好容易有人要买,是爽快卖了,还是再抬抬价?官员犹豫起来。生意人见他犹豫,自己却不犹豫了,转身就走。官员着急起来,忙叫道:“时大官人……” 姓时?莫非是张八娘挑过的那祥符县时家?张仲微来不及细想,朝修完所官员打了个手势,令他住了嘴,又拱手道:“那人再出价,也只是个生意人,修完所与他结交,有甚么好处?你我同朝为官,行个方便又如何?” 那官员张了张口,正要讲话,却被一同僚叫了过去。同僚与他附耳道:“你怎地犯了糊涂,张编修乃是欧阳参政的学生……”话未完,就被官员打断:“欧阳参政官再大,也管不到修完所来。” 同僚气道:“你糊涂了不成?张家几个月前,曾在我们修完所买过一块烂果子地,那地本是八分,我们报了一亩,他家却二话不说就付了钱,这般好糊弄的人家,不卖他卖谁去?照我看,往后只要他家看中的地,全给他留着,旁的人不消应付。” 官员连声称是,笑道:“是我糊涂了,怎忘了这茬,我也不理那时大官人了,这就将臭池塘卖与张编修去。” -------------------------2010.6.23.第2更------------------ 粉红票220加更。 第3更在下午6点。 谢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