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青依旧不理他,梁叶嘴瘪下来,眼泪又掉了下来,“青姐,你说说话好吗,” 小男孩大大的黑眼睛被泪水侵染的清澈,倒映出面前女孩无动于衷的面容,那般凉薄,令人心冷, 梁叶哭声更大了,不知是手心太疼,还是被张青的冷漠伤到了心, 而张青不紧不慢的走到柴棚,把柴篓放在地上,把柴禾倒出来,再把篓子靠在墙侧放好, 仿佛毫不在意那边,孩子还在滴血的右手,因为莫卡从不参与其他同种生物内部的争斗, 况且这种生物实在太脆弱了,不堪一击, “青姐,我被夫子打掌心了,是夫子不讲道理,我没犯错,”梁叶还在抽泣,声音都说不清,可还是睁着泪蒙蒙的眼睛,看着张青的背影,“青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为什么总不理我,” 院子安静的只能听到从树林子里传来的鸟雀声,还有孩子因为伤痛而加重的呼吸声,“青姐,我的手好疼,好疼好疼,” 梁叶的脸色越来越白,突的坐倒在地上,麻布已经完全被血水浸透,血顺着布边还在往下滴,“青姐,”孩子的声音很虚,眼睛也慢慢睁不开了,“我的头好晕,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现在不会死,但是张青却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凋零, 对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打烂手心足以要了他的命,更何况还有这将至的寒冬,以及落后的生活环境, 他即使有幸撑过来,也会成为残疾, 梁叶的意识渐渐模糊,歪歪倒倒,在陷入昏迷的那一刻,他看见张青朝自己走来,莫名的,孩子安了心, 梁叶靠倒在张青的腿上,张青看了一眼他沾血的手,略微思索了什么,扶着他的小右胳臂,刚准备拆开那胡乱包扎的麻布, 梁婶子带着陈老头回来了, 见到这一幕,梁婶子撕心的叫道,“叶子啊,”她跑过来,推开张青抱住儿子,张青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醒醒啊,”梁婶子的神情简直悲痛欲绝, 孩子紧闭着眼睛,安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可苍白的小脸却泛着青, 他们这些穷人的孩子不好养活啊,谁家不生好几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她就梁叶这一个儿子,没了他,日子还怎么过, 梁叶是梁婶子的命,梁叶真死了,她定是万念俱灰,也没了活的念头, 陈老头伸手,迟疑片刻,探了探梁叶的鼻息,“还有气,马上给他上药止血,” 梁婶子抹着眼泪,赶紧抱着梁叶走到里间,陈老头紧跟着他, 只留张青一人在院子里,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黑洞洞的里屋,然后在墙下的台阶上坐下,雨后天晴的阳光让她感到很舒适,她终于抬手理了理头发, 张青的头发就像抹过油似的,黑的发亮,非常光滑,小身体坐立着,头发正好长及背后的砖地上, 阳光照在上面,反射的耀眼光芒并不寻常, 过了很久,连和狐朋狗友外出的梁桩都回来了, 梁桩一踏进来,首先看到便是坐在墙脚的张青,这孩子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好像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像,一头乌黑的长发遮挡了她半张脸,连模样都看不清,偏偏她的头发似乎在迎风飘散,可现在根本没有风,空气都是凝固的, 这个场面,看起来有些渗人, 梁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想他是不是眼花了, 不过下一刻,梁桩就不想关心这些了,因为梁婶子哭红了眼睛走出来,“快来看看儿子吧,” 梁桩最疼的就是梁叶了,见梁婶子这幅样子,心凉了半截,“怎么了,”他大步走进里屋, 过了一会儿,便传来愤怒吼声,“我要去杀了那个狗娘养的,” 梁桩冲出来,抄起柴棚旁的斧头,就要往外走,梁婶子连忙拉住他,“他现在是杨宗家的弟子,得罪不得啊,” 陈老头似乎也被发怒的梁桩吓得不轻,扶着门框站着,“梁家婶子啊,孩子也只得这样了,草药在桌上,记得每天给孩子敷,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他佝偻着背,快步离开了这里, 陈老头走了老远,还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梁桩的吼叫, “他不就是嫉妒我哥吗,不服气,有本事去都城找他啊,欺负我家的孩子算什么狗屁东西,” …… 梁桩骂了很久,村里稍微离得近点儿的都听到了, 家家又都有孩子,孩子下学回家把事情一讲,大伙儿也明白,大都同情梁家,可又能怎么办,这个姓黄的,大家都知道是个小心眼,谁让梁桩的哥哥把他比下去了呢, 这个晚上,少了梁叶清亮的声音,家里寂静了很多,梁婶子没有心情做饭,梁桩也没有心情吃饭, 两口子守在梁叶边上,谁也没心思管张青,张青依然坐在原处,望着天空由湛蓝变得赤红又变得蓝黑,望着太阳慢慢西下,月亮升起,漫天星辰闪现, “青丫头,”梁婶子终于想起了她,“进来吧,天晚了,该睡了,”即使痛心又疲惫,梁婶子还是耐着心对张青劝说着,“来,快进来吧,外面冷,” 张青慢慢站起身,迈着缓步,跟着梁婶子走进里屋,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炉子上的温火还在熬着草药, 梁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小小的身体只占据了一点点的空间,他身上盖着棉被,被重伤的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梁桩坐在旁边,埋着头,心事重重,一声不吭, “来,到我们屋里去睡,”梁婶子引着张青往另一间屋子走,她和梁桩今晚恐怕都不会有睡意, 张青只扫了一眼床上的梁叶,便跟着梁婶子进了屋,梁婶子招呼着她脱了衣服,和鞋子,又为她端来盆凉水, 将就着擦洗了一下,就让张青上了床,为张青盖好被子,梁婶子便举着烛台离开了,房间里瞬时变得漆黑, 夜色深沉,张青睁着眼睛,梁婶子与梁桩沉重的谈话声隐隐约约的传进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