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那两人有动作的第一时间,苍苍就反应过来了。她当机立断,以低但绝对能让人听到的声音抱怨:“这年头,私卖个茶叶而已,怎么这么麻烦?” 一说完,她一手拽起包袱,一手拉着钟离决,低喝一声:“跑!” 钟离决是个人形弹簧,随时准备暴起的,没弄清楚事态不妨碍他准确而凌厉地做出反应。 苍苍一个“跑”字没落地,他已经一跃而起,冲出两步。冲出去后发现苍苍没跟上来,返身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把拎起她,同时不忘接过包袱,然后迅疾如风地冲出了酒肆。 跑出去老远,才听到掌柜气急败坏的喊叫:“喂,酒钱——” 苍苍从来没发觉奔跑是这么痛苦艰难的事。 被钟离决紧拉着,她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间,两条细短的腿旋风一样不停地左右交换左右交换,她简直错觉自己根本没有触到地,一时觉得自己飞起来了,一时又怀疑腿要崩断了。她的视线一片模糊,有行人时轻时重地撞上来,隐约听到钟离决冷硬的声音报着:“他们追上来了。” “落远了。” “他们追丢了。” 那你还不减速!苍苍想大叫,可一张开口嘴巴都被风灌满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终于他们在一个巷子口停下,苍苍一下子摊在墙上喘得快断了气,艰巨地大口呼吸,咳嗽,像一条离开水的鱼。汗滚落下来,她也捂着不堪重负的胸口慢慢滑下去,胃里翻涌着几乎要吐出来。 钟离决看到了,立即把她拉起来:“不能蹲下。你起来,站直,注意呼吸频率。” 她倚着钟离决好半天才稍稍恢复过来,眼前也渐渐亮起来,她摇摇头,扶着膝盖靠回墙上,再也动不了。 “你身体很差。”钟离决看着她忽然说。 “谢……谢谢你的提醒。”苍苍本想瞪他一眼,可实在抬不起头。又过了许久才又好些,人这才站直。 钟离决看着她。 箬笠在奔跑中掉了,她的头发也散了,披落下来。脸上的妆被汗水化开,虽然狼狈却能看出原本白皙得好似透明的皮肤。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可惜太脆弱了。这么剧烈地跑过,剧烈到几乎撑不住,可她脸上竟然还是不怎么发红,好像这具瘦小的身体里没有几滴血一样。 他拧拧眉,想说什么又止住,视线一偏,重新落到她脸上和凸起不明显的胸前,尴尬地别开眼:“你是女孩。” “我拒绝……这么,幼稚的称呼。” 性别暴露了就暴露了,她乔装本来也只是要躲过其他有心人的耳目。没有了箬笠阻碍,她直视钟离决,喘着气问:“要跑的,是我,你却跟……自己逃命一样,做什么?” “习惯了。”钟离决简单回答,“那两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 “是不是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能让他们认出来。至于他们是谁。”她边说边顺气,终于呼吸平复许多,她轻呼着笑笑,“暂时不能告诉你,要是你被吓跑了,怎么办?我可没时间,找别人帮忙。” 钟离决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那就继续说吧,你刚才没说完的话。” “嗯。”苍苍直起身子表情严肃,“是这样的……” “你确定要这么做?” “怎么,做不到?”苍苍凉凉斜他一眼,那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白,你敢说不,皇帝那里就等着被判死刑吧。 “不是办不到。”钟离决想了想,继而抬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也别忘记第三阶段的事。” “那是自然。” 钟离决走到外面又停下,回头看去,苍苍冲他挥挥手:“我再休息一会就离开,你先走吧。” 他却没动,忽然问:“之前那人说你姓慕。” “相信我是本人,而不是一个简单信使了?” “信使不会跟我说这么多。”钟离决摇摇头,略作犹豫后问,“你是需要人为你做那件事才帮我的吧,可是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他? 难道要说,因为前世知道你有能力,所以对你有信心吗?因为前世也算认识你,所以优待熟人? 她想了想说出大实话:“我找不到别人,你又恰好符合要求,就这样。”她想到什么面部扭曲了一下,“而且你动作很快跑得更快,这点很好,期待二十五那天你的表现。” 钟离决微微黑脸,扬扬手中的包袱:“告辞了。” 他走出不远,看到地上遗落的苍苍的箬笠,犹豫着弯腰拾起,擦了擦上面的脚印痕迹,又往回走。当他回到那条巷子,里面空荡荡的,早已没有那个身影。 他站了一会,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情绪。他摇摇头甩开这异样,把箬笠放在她站过的地方,这一回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苍苍有些狼狈地回到之前换衣服的那家成衣铺时,连姨已经等急了,看到她流汗吃力的样子,免不了一阵担心追问。苍苍随口解释了几句,换回衣服,两人看看出来有一会儿了,就又相偕回去侯府。 连姨如今被世子夫人罗氏安排在采办处,负责从外面运进货食的工作,按规矩就住在角门附近。 她们沿路先回到连姨的住处,苍苍没有让她再送,独自走向逢春院。 这一路上苍苍都在思考被三皇子府两人发现的事。 她记性很好,前世又时常出入三皇子府,里面的每个人,即使是守卫侍者她都有些印象,自认不会认错人。 那两个人确确实实是三皇子府的人,只是具体是谁,她就做不到了。 不过最终她放下心来,对方如果是殷据派来专程监视她的,应该不至于大大咧咧露出马脚,十有八九他们是留意钟离决的。 殷据关注钟离决,怎么会不差几个人留意他每日的举动?而那两人大概是看钟离决与自己密谈诡异,才沉不住气的。 若是这样,自己就没必要太担心了。 事实上,她的猜测差不多接近真相,只是她没想到这件事还没完。 她低着头,余光里一道身影从斜边蹿了出来,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带到路边上的一棵树后。 “别担心,是我。” 苍苍抬头一看正是墨珩,她连忙左右环视确定没人看到他们,才吃惊地问:“怎么了,有事?” 墨珩低眼盯着他,表情难得地严肃:“你今天出去了。”不等苍苍说话他又问,“有进展吗?” 苍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在问什么。 当时自己跟他说,为墨松解毒的事交给她,然而这段时间她一直没动静,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墨珩这是急了。 她点点头:“如果不出意外差不多了,再出去一次我就能办成了。”她没提解药,也没提别的信息,这件事她不准备留下一丁点可以顺蔓摸瓜的线索,连连姨她都瞒着。 当然钟离决那里是迫不得已,并且他也只参与其中一环。 企图毒杀墨松是过去的事了,就同她的身世一样,她不想让这些打乱她的步伐破坏她的生活。 只要她能将此事摆平,她自认有资格功过两消。 ﹡﹡﹡﹡﹡﹡求推荐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