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咒衣 “颜jiejie,颜jiejie,你好狠的心啊,为什么送我这样一件衣服?你害得我到了这里,你就过来陪我吧,过来陪我吧……” 阿娟惨白浮肿变形的****爬出船舱,歪歪扭扭的朝岸上走来。 颜芮站在中山街街道口,遥对着滚滚邕河,看着阿娟歪扭的身姿,心中泛起阵阵恐慌。 “为什么跟着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拼命的想问明白:“不是我害的你,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阿娟爬上了岸后,身体渐渐站直,可她再怎么样也站不直了,两只大腿僵硬得像两根木头,其中一根还崴了半截,一瘸一拐的迈开;两只手弯曲成奇怪的形状,硬邦邦的连摆动也做不到,因此的她的速度很慢,像一只巨大的爬行动物立直了****,却走的比原来还慢。 听到颜芮的质问,她恐怖的动作顿了一顿,成90度直垂在胸口的头颅慢慢抬起,一双全是眼白的瞳孔泛射出深深的怨恨,直勾勾的盯着颜芮: “你没做什么?颜jiejie,你不知道你织的那件衣服吗?那是一件咒衣啊,是咒衣啊你织一只袖子,就能腐一只手,你织两只袖子,就能腐两只手,你送给我的织了一半的上衣,腐烂了我的整个胸腔……颜jiejie,你没有打开我的胸腔看看吗?里面已经成了什么模样,还说你没有害我吗?” 颜芮听了,脸色刹白。她并不知道那件衣服具有那样的作用,她只知道那是以前她隔壁的一个大jiejie教她的,大jiejie织了好多套这样的衣服,都送给了别人,就是没织过给自己的。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颜芮摇头,她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一件衣服就能害死一个人,而且那衣服还是自己亲手织的。但是她知道,死去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阿娟的****又继续行动起来,仍然是一腐一拐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这时候,她离开岸边好远了,颜芮透过她的躺体,发现船上,河底,竟然慢慢的爬出越来越多的黑影。每一个黑影都在重复着阿娟曾做过的动作,先是四肢着地,接着再慢慢站起,然后歪歪扭扭的挤成一团,一步步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颜jiejie,你过来吧,过来陪陪我吧,这里还有好多姐妹呢,颜jiejie,你不用害怕,很好玩的,来,来和我们一起吧……”阿娟伸出五指扭曲了的右手,朝颜芮发出热情的邀请。 “不——”颜芮想逃,身子却像被绳子结结实实的捆着,只能眼看着死亡的噩运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颜jiejie,来,如果你暂时还不想来的话,那你就继续织衣服,送给肖明,送给阿金,阿牛,送给更多的人,三天以内,必须找到送出去的人,否则,我们就会来找你,找你加入我们,你是我们的人了,你跑不了的,跑不了的————” 颜芮就是在阿娟恐怖的笑声中醒来的。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早上肖明见她醒来,安排妥当事宜之后,便去接应他的师父。颜芮无心上学,就在家里休息,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趴在桌面上睡着的,好像只是打了一个盹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却让她和阿娟来了一次勾心的交谈。 颜芮猛的一下从櫈子上站起,走到一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摁下一串号码。 “喂,伯母你好,我是颜芮,请问萍jiejie在吗……萍jiejie?” “对不起……伯母,您节哀……顺……” 手机从手心里滑下,颜芮呆呆的望着前方,没有焦距。 天刚擦黑,肖明就回来了。和他一起同行的,还有两个人。 两人皆是五十岁左右的****,皆是面容肃穆,但其中一个比另一个的神情更深奥些。 “这位是我师父,袁大姑,这位是我师父的姊妹,袁二姑。”肖明依次给两人介绍。 袁大姑是道姑,袁二姑混的却是神婆的职位。 颜芮搞不懂这两姊妹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起来两人都具有些法力。 肖明在袁大姑二姑在场时,话变得简短了,人也严肃一些。 “师父在和我驱鬼时,需要二姑保护你不被发现。”他这样解释。 颜芮把中午做的梦说了,三人便一起来到她梦中所出现的邕河岸,颜芮站在梦中站立的位置,感到一阵阴寒直瘆心底。 “船泊口正是东北方向,既是鬼门的方向。你的梦也许正是它特意托给你的,今夜丑时它们一定会从这上岸。”袁大姑望着河岸口静静的说,见颜芮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嘴唇泛白,身子颤颤发抖,又接着道: “肖明道你是阴眼,有些话就不用我多说了。” 她指的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毕竟这个时代,有很多人视道术为迷信,否认着神鬼的存在。 颜芮苍白着脸微微点头,作梦的时候,她既知所梦不假,所以才会特别的害怕。 袁大姑沉吟着继续说道:“咒衣是一种相传了很久的咒术,一度在世间出现,又一度被我道中人歼灭。这种咒术最可怕的一点在于,这是一个不能破解的法术,它就像是一种可以累积的病毒,死去的亡魂聚集一起,不断的扩大咒术的力量,而咒术本身,又可在人群中不断的传染,繁衍。直到人类全部灭亡,城市彻底沦为鬼城。 只要有人学会了咒衣的编织方法,咒术就会被启动。而咒术利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使咒衣的编织技巧得以流传人间。 咒衣利用的是人们恐惧死亡的心理,逼迫人们将噩运转移,不断的寻找新的受衣人,一旦织衣者找不到新的收受衣服的人,死亡将会直接降临在织衣者的身上。 死去的无辜之人怨气极深,所产生的邪恶力量又不断的加强咒衣,咒衣的法术至今更是无人能解。唯一的遏止它的方法,就是在今夜,将已死的亡灵全部歼灭,将咒衣的圈点固定在你的身上,不再蔓延。” 袁大姑眼神锋厉,她担心颜芮怕死,急忙为他人编织出一件咒衣来,造成无辜人的死亡。这种眼神令人觉得无情而冷酷。颜芮又是何其无辜?她不让颜芮转移噩运,既是让颜芮自己面临死亡。 肖明的神情微变,眉尖处抖了抖。但知师父的脾性,他不敢多言,只是颇为担忧的望了一眼颜芮。 颜芮巍巍颤抖的点头,知道了咒衣的可怕之处,她断不会为一已之私再编织衣服。 “那么,今晚阿明和我一道灭鬼,二妹守护颜芮的安全,那些来不及被消灭的,一定会去找颜芮。”袁大姑沉着吩咐,她既已让颜芮以身犯险,自己就会尽全力护她的周全。“记住,千万要听众二妹的嘱咐,否则,后果自负。” 晚上十时,中山街的人已经少了。 颜芮和肖明一道,将一直镇守着这一带的神龛请到了岸边。神龛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观音佛像,或许是沾污了些许晦气,观音微弯的唇变得似笑非笑,似乎正忍受环境的污染。 袁二姑道:“观音的力量变弱了,是因为正受到鬼气的侵蚀,它一直镇守着这条街区的平安,对居住在此地的人有保护意念,所以此次我们必须依靠它来保你周全。” 观音是祈福平安的佛,并不俱有驱邪避凶。 “怎么保我?”颜芮问。 袁二姑一边示意颜芮摆好香烛,供品,一边道:“它只能保你不被恶鬼们看见,并不能保你不受侵害,所以到时,大姑们施法的时候,无论发生何时,你也要躲在神龛底下,不得出来,不能随意擅动。一旦这里的香烛灭了,或是酒水洒了,观音的能量就会消失。” 颜芮定定的注视着香案上的烛火,酒杯,一遍遍的检查它们放的是否平稳,牢固。 在颜芮与二姑忙着供奉神龛的时候,袁大姑与肖明也在底下忙活。 颜芮看见,袁大姑示意肖明将一杆长长的旗贴插在邕河岸边的一处中心,那旗贴迎风飘扬,红底黄图在空中时隐时现,袁二姑告诉她,这是一枚关闭鬼门的旗帜,在旗帜启动前,恶鬼们注意不到袁大姑与肖明的存在,一旦恶鬼全上岸了,旗帜就会半闭鬼门。届时,战斗将被打响。 “记住,观音会保你我平安,无论发生何事,他们战况如何,你只需要一动不动的呆在神龛底下” 丑时既是凌晨一点到…。颜芮不安的坐在神龛底下,看着肖明和袁大姑忙活的身影,煎熬的等待着时间的来临。 她是阴眼,所以自小她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因为能看到,所以她就对死亡特别的恐惧——这是一种对生死的敏感,对死亡的不忍和敬意。即使是已经死亡的灵魂,她也不忍心看到它们被歼灭,被再次死亡。但是这一次,她无法不逼迫自己直面面对,亲眼看着被咒衣积攒起来的一个个亡魂恶鬼被消灭,因为它们不灭,就必须有人要继续牺牲。 如果可以。 颜芮对自己说道,如果可以,不论她付出什么,也一定不让咒衣的法术再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