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樱高校,我不想去。虽然收到这封貌似“正规”的录取通知书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而诡异的事情通常都是与白阮沾边的。 但现在,白阮已经不在了,便利店关门了,长长一个毕业假期里我无数次在夜半时分走出小区,守在阳光100连锁便利店的门口,皆没有一丝收获。 连影,也失去消息了。 直到此举惊得父母们夜里再不敢安睡,一个个如门神一样的守在家门口,也惊得小区的门卫老伯看到我就眼睛发光,神经紧张之后,渐渐的我放弃了此举。 也放弃了对生活中的激情,化成一滩死水。 如今,再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动我了。 “不,我不去圣樱。W市里我无亲无朋,你们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去那里吗?” “寄宿?你们知道在圣樱学校里的消费水平有多高吗?比外宿生整整高出三倍以上!我们家付得起这个钱吗?恐怕就连学费,也难出手吧?” “我知道你们会为我向亲戚们借钱凑足学费,可我不想这样!” “爸爸,mama,你们的女儿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只有普通的学校土壤才适合女儿成长,圣樱高校太高贵了,盲目把我送去会导致我提早夭折的……” “mama,女儿下辈子只想能每天吃到您的菜就满足了……糊了也不要紧……把盐当成糖也不要紧……” 从严词措句,道理分析,立誓表态,到循循善诱,撒娇哀求,我无一不足。 爸爸mama难得的见到我对一件事情如此执著,虽然觉得惋惜,但比之面子上的虚荣来说更疼爱我的他们还是选择了尊重我的决定。 我欲将圣樱的录取通知书扔了,心痛的mama抢着说不去也可以留作纪念,小心翼翼的将通知书收进了卧室,万分珍惜的锁在重重抽屉里面。 “这是我女儿的骄傲。”她犹带最后一丝劝导的口吻说。我表示直接无视。 在平凡而索然无味的日子里,我只需要像一颗尘埃一样,平凡而索然无味的落在角落即可。 事情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几天,直到临去新学校报到的前一天夜里,突然起了新的变化。 这一天晚上,我本已经睡着了,卧室的房门被我从里面锁上,窗也关掩着,只留一条细缝供空气流通。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到凌晨0点,睡得正沉的我不知为何突觉一阵阴寒扑面而来,然后四肢仿佛不是我的一般,毫不顾及我的意念径自抽动般的弹跳。 我就是这样被自己的手脚给惊醒的,清醒过来后四肢的主控权才渐渐的回归我自己。 我睁着大大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将对折过来的纸页扑扇得像小鸟一样飞舞在半空中的圣樱学校录取通知书。我非常确定,临睡之前mama的确是将它锁在房间衣柜的抽屉里了。 录取通知书似乎能够感应到情况,一直在扑扇着翅膀的它在看到我彻底的清醒之后,蓦然停止了扇动的纸页,迅速的平展开来,静止的浮在半空中。 一缕黑烟从通知书的中心咝咝咝冒出,仿佛有个无形的人拿着打火机在底下烧灼着一般,黑烟的范围越渐扩大,最后,当整张通知书的页面全部变成烧焦的黑色时,那浓浊的黑烟在半空中围绕而形成一只动物的形状。 黑色的烟雾状动物四肢直立的站在录取通知书上,两个泛着幽幽蓝光的光点浮现其中,光点间的间距恰如其分,正是一双眼睛间的距离。倏地,这双眼睛的正下方裂开一道白色的口中,一个冷酷傲慢又很尖锐的动物鸣叫声从里面一窜而出: “喵——你这个笨女人!我要撑不住了,快来,快——喵——” 这声音突出其来,我还未反应过来,那叫声已然消弥无踪,就连黑烟所现出的形体也像被狂风刮过般,毫无踪迹。 “影?你是影吗?” 我激动的跳下床,冲下床后发现卧室中央的地面上静静的躺着一张展开的录取通知,上面白纸黑字,干净整洁,除了金色的樱花图案外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色,被烧过的痕迹半点皆无。 圣樱高校录取通知书—— 我将通知书捡起来,手指逐一抚过上面凹凸的图案印记。 次日,我宣布改变了主意,要去圣樱高校报道。 爸爸mama喜极而泣,整个家庭洋溢在幸福光荣的气氛中。而我则则默默的收拾行李,想到昨夜那一声短促的呼唤,我的心就万分沉重,恨不得下一秒钟就踏进圣樱的大门。 那是影所施的法术吧——它怎么了?为何必须要依附着圣樱的录取通知书才能与我联系?为何不自己前来? 为何…… ******************************************************************* 去W市的车程为半日,早上七点爸爸mama在车站给我送别,中午12点时,班车已经驶入了W市的班车站。 16岁的女孩独自离家求学是很危险的,爸爸mama不放心,多次表示要送我到校,皆被我执拗拒绝了。 “有事我会打110。”我这样说。“下了班车我会打计程车,直接到校门口。”“你们俩就放心吧,丢不了。” “学费打在卡上,卡你们拿着,到了学校再转帐到户,我身上只带着打车的钱,也不怕被劫……放心吧,有车匪也会先劫别人的,一车的大款,人家还会看上我这颗小葱?” 再次见识到我的固执,爸爸mama只能选择尊重我的决定。 其实,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没有出过一趟远门(没有独自出过远门)的人来说,我并非完全不害怕,或者,至少也是有一点忐忑的。但是因为心念着白阮和影的事情,再加上此出门前我又收到了影的呼唤,因此我认为,即使路上会有什么事,冥冥中影也一定会护着我的。 影会护着我,但我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所以如果爸爸或mama同行的话,假若真的出现什么,反而成为拖累。 “我家的妮子长大了。”目送我上车的背影,mama无限的感慨,“要是时间走得慢些就好了,好舍不得她这么快离开我……” 爸爸揽紧她的肩,两人依偎着站在月台上,身影在初升的朝阳中渐渐清晰,拉长。 到W市时,我独自提着行李下车。 这时候,恰逢各个学校新开学,每个学校都组织派了一辆迎接新生的专车候在车站。我粗略的扫描了一下,没有圣樱高校的旗帜。 走出车站口,伸手拦了一辆黄色的计程车。司机见我年纪幼小,又提着远行的行李,忙不迭的从驾驶室下来,替我将行李扛上,塞进后备车箱。 “小姑娘,你是要去学校报到吗?”司机大叔眼神关切的问道。 “嗯,是的。” “要去哪个学校?怎么没有大人陪送呢?”司机望了一眼车站内的各色新生接送车,提醒道:“你看过那里的车没有?有没有你们学校的车?” “看过了。”我怯怯的道,为司机的热情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这个城市的计程车司机都是这么亲切的吗?“没有我们学校的车。” “哦?没有啊,那是哪座学校?一高?二高?还是职业学校……”司机开始启动车子,一边倒退出站口一边随口询问。 “是圣樱高校。” “哈?”车子猛然一动,抽搐一样横在路边。“你……你说什么?什么学校?” “圣樱高校,叔叔,在W市江淮路上的……” “我当然知道圣樱高校在江淮路!但是你……你是圣樱高校的学生?是真的吗?你是那里的学生吗?骗人的吧!”司机大叔不敢置信的瞪着我,眼睛大大的仿佛要掉出来一般。但是短暂的吃惊过后,他原本的怜爱关切之情骤然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对小孩子说谎的鄙夷之色。 我很无奈的垂下头,瘪了瘪嘴角。这种鄙视和不屑的眼神我从小就见得多了,虽然说见得多了就习惯成自然,但是心底的某一角还是很容易被触动,委屈的感觉说来就来,即使我学会用麻木来伪装,但在第一时间内,我还是掩饰不住最真实的表情。 “你……哎,是去找熟人的吧……”司机大叔自行圆场,他摸了摸后脑,自觉自己的反应过度了,客人嘛,想去哪是人家的事,只要付钱就好了,犯不着把人家小姑娘给弄哭了。 话说……“你自己出来,带钱了吗?” 我点点头,无声的掏出随身包包里的零钱袋,从里面抽出两张红色的百元钞票,可怜兮兮的递给他。 “不用……不用这么多,到了再给吧,看表,看表……”司机大叔的表情变得拘束起来,他摆了摆手,专心的启动车子,慢慢的行驶出车站车道。 一路上,司机再也没有跟我搭话,几次转头欲言又止,终是沉默的一路驶到圣樱高校门口,在江淮路112号停了下来。 “你……真的是这里的学生?”临下车时,司机探出头来最后问道。 我轻轻点头,在他的注目之下,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进圣樱高校大门。 “第一次载送圣樱高校的学生啊……”司机大叔的语调莫名的飘忽,说不清是出自什么心理,在我下车走进大门之后,他仍然久久的没有启动车子离去。直到另一辆车子的鸣响声频频在他身后响起,他才慌忙调头,一看,后面那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跑车,驾驶人是比自己小一圈的年轻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