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失踪的?”白阮一边捋着猫毛一边轻声的问。白阮捋猫毛的姿势非常的优雅,一下一下的,以半缓不快的节奏捋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仿佛是一个帝王一般,高高的坐在宝座上,轻轻捋着手边的庞物。而他手边的那只宠物,经常对我呲牙咧嘴,又会说人语的黑猫,这时则完全像一只被驯服过后的小猫咪,半跪着趴在收银台上,眯着眼睛,摆出万分慵懒的姿态。 这一人一猫的搭配所带出来的感觉实在太奇妙了。他们两个既像是无所不能的神,又像是无所不能的魔,神圣的气息,妖孽的气息,同时被他们两个传递出来,使人彻底的摸不透他们到底是正义方,还是邪恶派。 我为白阮的这一气质深深着迷,我早就知道白阮他不是普通的人,但我很奇怪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害怕过他,反而越觉得他身上的谜点众多,越是为他痴迷。 卓远远显然也如我一样感受到白阮的特别,从他第一下捋着猫毛的那一刻起,他就敏感的意识的,眼前的男子非同一般。但,卓远远毕竟不是我,他不会为白阮痴迷,当他看出白阮的不同之后,他除了震慑,更多的,则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我的mama,是在我九岁的时候失踪的。”卓远远垂下眼睛,面前的男人光芒太刺,直视的时间过长,会令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卑微。 他很不喜欢卑微的感觉。 转过头,卓远远望着店外人影渐稀的街道缓缓道:“我父亲费尽了所有的财力寻找她,找了她五年,至今仍然无法找到。找不到她的人,也找不到她的尸体。出国纪录也显然,她根本没有出境,但就是用尽任何方法也找不到她,她就仿佛化成了蒸汽一样,彻底的消失了。” 卓远远的声音低低而沉重,让人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是多么的难过和痛苦。 “她是在哪里消失的?”白阮的眼睛望向便利店的一个角落,手仍有节奏的放在黑猫的身上。 “在这里,在中国。”卓远远眼神中的痛苦渐浓,浓得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才使得某样不想被人瞧见的东西,被紧紧锁在眼皮以内。“就是因为她在这里失踪了,一年后,父亲才带我出了国。” “她失踪的时候,身边还有什么人?”白阮不顾他的疼痛,继续捋着猫毛发问。我站在旁边,感觉体内的一处,已经随着卓远远的叙述,被揪成了一团。 才九岁便失去了母亲啊,要是我mama不见了,我不得三餐饿着?我爸爸可从不下厨的呢。 “我。她失踪的时候,我就在她身旁。”卓远远紧闭着眼睛,颤抖的说着。“当时,我们正在家里玩游戏,我们在玩一个拼图,那是一副被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拼图,拼图很大,有九百九十九片。拼图的图案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坐在拼图的一端,mama坐在另一端,当时,拼图已经接近完成了。当我拿着最后一片拼图,兴奋的放到空档处时,一回头,坐在我对面的mama……” “坐在我对面的mama……”卓远远擅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他紧闭着的眼睛仿佛除了想要锁住某样液体外,似乎还想锁住他不想见到的恐惧:“mama……就像一个被施了魔法一般的人偶一样,突然间在我的面前,身体一段一段的消失。先是双脚,再就是双腿,腰,双手,上身……她一段一段的消失了。然而她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当她的脑袋最后消失的时候,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宝贝,你怎么了’……” “看到这一切,我惊得愣了。等我半天才回过神来扑过去的时候,我mama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她从来没有坐在我面前和我一起玩拼图一样。事后,我爸爸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她的踪迹。而我,从来不敢告诉爸爸,mama是在我面前消失的……” 卓远远痛苦的捂着脸。 白阮望着货架的眼神仍在游移,沉寂悲伤的气氛漫延室内,所幸,这时候街上人影稀少,没有什么人进入店来,否则看到卓远远的失态,他一定很不高兴。 “还有什么?”白阮仿佛知道卓远远言而未尽,无视他哽咽的痛苦,继续问。 卓远远捂着脸静默了好一会儿,当他再次放下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许多。不是他眼角的一丝红犹在,根本看不出他曾经情绪失控。 “还有,就是最近,我身边的东西,也像我mama当时的情况一样,在我眼前一件件的消失。”不是谈起母亲,卓远远的情绪便平静许多,虽然仍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一丝恐惧,但比起刚才,他显然镇静了。说到这里,卓远远转过头,扫了我一眼道:“但有时候,也有意外,会出现‘交叉’的意外。” “交叉?”白阮不解。我连忙对他讲述了昨天我们在上体育课时发生的一幕。 讲完之后,大家便沉静了下来。白阮捋着黑猫影的毛发若有所思,黑猫影懒懒的眯着眼睛凡事不理,卓远远静静的等着答案,我则忐忑不安的站在一边。 半晌,捋着影的手一停顿,白阮似想起了什么,若有似无的声音突然道:“是破碎的拼图。” “你们玩的那一副,破碎的拼图。”白阮盯着卓远远的脸,认真的说:“正是这副拼图,才导致了你幼年失去母亲,以及你现今所面临的危机。是你自己,启动了破碎的拼图。” “要想解了这个危机,也只有靠你自己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