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安王见了面,兄弟俩独处也不论什么礼数,两人一起在书房里相对而坐。 安王早遣人告知太子自己明着带王妃去上香,暗地里探庆王口风,回程听到明珠信誓旦旦地说皇上的病并不严重,只在今晚就好,将信将疑。趁明珠睡着,唤了侍卫陈规快马赶回太子府,将这话转告了太子。 早有侍从泡有一壶热茶放在桌上,太子正自斟自饮,安王来了,他便为弟弟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安王拿起又放下,却没有喝。 太子诧异地看着他,安王笑笑:“刚喝过,停会再喝。” 太子点头,微叹口气:“我们兄弟倒是白担心一场,父皇已是好了!” 安王有点吃惊,明珠的话不假,到底是什么原因? 太子说道:“庆王求的什么佛?白云寺真这么灵光吗?我刚从宫里来,见着父皇了,他坐在帐里,看不见他气色,但言语有力,中气十足,显见已无碍。我私下抓了张公公问,他说父皇原先的病说重不重,说轻又是比死还难受的,庆王求佛回来之前确确实实还痛苦着,庆王求得奇药回来,吃了就好!明日父皇上殿,百官大朝。你可要早些去,父皇必定要问你整治济河的事,那事可还顺利?” “哥哥放心,徐怀锦、吕朋等人是治水的高手,已寻得好的方法,他二人正具文当中,父皇问起,我有应答!” “好!知道你行,手下俱是高才!” 见太子仍皱着眉,安王问道:“可是为南边那事犯愁?” 太子叹气:“东南有东关候郑德阳,西南有威武大将军许久安,这两人是至交,勇猛多智,素来威镇南边,南芝国此次挑衅,应是小事一桩,并不敢大肆来犯。这二人是边关守将,握着一方重兵,我曾以朝庭名义给他们下过抚慰文诏,加盖了太子印鉴,有所暗示,这两人回文却是公事公办,一派武将作风,着实有些着恼!你知兵部尚书李源,与东关候乃是同乡。” “威武大将军许久安是个真正的耿直武将,想来是没心思参与此中争斗,东关候倒确是个人物,他战功显赫,有勇有谋,更重要是深得人心,南边一脉武将没有不服他的。我却不知他与兵部尚书李源是同乡,若如此,他应早已得了李源的书信,李源势必要求他拥戴庆王。哥哥也不必过于烦恼,那东关候,想来也不会轻易就信他。” 太子点头:“但愿如此……” 此时更鼓传来,竟已到二更天,太子忙起身离去,安王相送,太子摆了摆手: “不必送!你今日累了,且好生歇着。江登已回到京城,今日护送我来的,他却比你还熟悉你安王府的路数!” 安王笑了笑:确实如此,太子近侍江登,在安王府里混得是够熟的。 翌日清晨,安王带了福至等侍从一走出德辉院,便遇上香织和香茗,两名侍女齐齐朝安王福了一福,说是林侧妃请王爷过芳华院用早饭。 福至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再去你们芳华院用早饭,王爷就无需上朝了。 王爷口气温和,还是那几句话:叫侧妃顾惜身子,自己好好吃饭,王爷要赶着上朝去。 或许有人时刻惦念着那感觉不错吧,也不怪王爷对林侧妃好,林侧妃这个粘人劲,一天三趟地问讯,不管王爷去不去,只管派了人来,有时还要亲自来,软语呢哝地问候,嘱咐王爷要爱惜自己,注意保养,温柔贴心的话儿,由不得你不感动。 福至见多了,却觉得太腻了些,许是他未经情事,不懂那是情人夫妻间需要的,若不这样,何来感情积存? 他心里想着若是王爷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也不去芳华院,也不去芷蘅院,然后芳华院天天遣人来或亲自来,守在德辉院门口候着,芷蘅院也天天遣人来或亲自来,也守在德辉院门口候着,王爷一出来,那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想像着那个场景,福至笑得嘴巴裂开好大一条缝,安王看了他: “笑什么?” “没、没什么!” “说!” 福至只好坦白:“那个,我只是想若是王妃娘娘也遣人来请王爷去芷蘅院用早饭,那怎么办?王爷又正闲着的话,去芳华院呢,还是去芷蘅院?” 安王不作声,只挥了挥手,意思是赶紧走,少说废话。 暗地里却为这个问题考虑了一下:确实是个难题,习惯了芳华院,可是能拒绝芷蘅院吗?那可是正室。 朝堂上,皇帝端端正正地坐在金銮殿,除了脸上几点若有若无的红色印痕,不见有什么异常,他气色很好,心情愉悦,接受群臣叩拜,庆驾龙体安康。皇上听取众臣奏议之后,又收了几个折子上去,便开始褒奖太子和几位王子,说自己病了这几日,全靠太子勤勉,全力打理朝政,问了安王治理济河的事,安王有问有答,并呈上奏折,上面俱是图治济河的良策,皇上大喜,勉励一番,责令继续监管此事,务必做出成效。 之后就很高兴地提到了庆王,夸庆王聪明能干,自入户部协助监管税收事务,业绩不凡。更可贵在孝心深重,为减轻圣躬病痛,不辞辛苦奔赴离城百多里外的白云寺拜佛祈福,求得良药,彻底解除了圣躬疾病,其至孝之心,当为人子者楷模。 皇帝话音刚落,满朝百官纷纷颂赞皇上仁德贤慈,教子有方,庆王仁孝,自是传承了皇上的优良传统……皇上眉开眼笑,大手一挥: “为嘉奖贤孝,朕自当重赏庆王……” 庆王却在此时站出班列:“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众臣暗暗惊讶:封赏在即,庆王这是…… 皇上温和地问道:“皇儿有什么事?” 太子的眉毛跳了一跳,皇上只有在他们小的时候才称呼“皇儿”,成人礼后,只唤封号,或呼之以名,如傲儿、俊儿、代儿。 如今当着百官的面直呼庆王“皇儿”,显见太过亲昵,他有点受不了。 庆王跪下来:“父皇请恕儿臣隐瞒实情之罪!” 皇上有点吃惊:“什么实情?你又为何隐瞒?皇儿且说来听听!” 庆王说道:“儿臣上白云寺为父皇拜佛祈福,高僧诵经作法事,瑞兆降临,高僧言道:‘必有奇遇,只在今日。’未几儿臣果然遇见一人,将奇药给了儿臣,并说此药原也是偶然得来,皇上用之必能痊愈,教不必告与他人知道。今日父皇欲封赏儿臣,儿臣若坦然受之,无异于夺人功劳,因而不得不禀明父皇!” 皇上不禁动容,身体前倾:“皇儿不必内疚,若非你前去求佛,又何来奇遇?此件功劳非你莫属!但此人是谁?朕当同样封赏于他!” 庆王微笑道:“她原是宰相府千金,如今是皇室中人,父皇您的儿媳——董明珠!” 金殿上皇帝惊讶,金殿下却险些震倒了一干人:排列在最前的董宰相和排列在中间的董明志,还有再后些的董明政、董明律,特别是宰相董承梓,冒出一身冷汗:皇上病中密诏入宫见了几次面,都束手无策,而今竟说自家女儿有奇药?这可是大祸临头啊!有药不献,让皇上受尽病痛折磨,这欺君之罪大了去了,搞不好就是抄家,灭门! 这这这庆王他怎么搞的?不是娶不上明珠拿董家出气吧? 太子和安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安王脑海里闪过明珠说过的话:只在今夜,若皇上不好,你拿我是问! 没错,秦mama也说过出嫁前宰相夫人给过王妃奇药,她吃了,也给赏画吃了,而后带上山,交付给庆王! 安王有点恍惚:如果与明珠像一般新婚夫妻那样以礼相待,恩爱相顾,或许能知道她一些事情,她会不会将药交给自己,而不是交给庆王?可如果不哄骗她吃药,让她疑似得病,自己既不与她同房,也不与她住在一起,又怎么解释得清楚?难道一开始就跟她明说:我有隐伤,不能与你同房…… 她即使不闹起来,也会跑回娘家倾诉,他怎能容得? 本来就是为了骗取她,稳住她,这些手段是非用不可的! 他会想办法继续哄她,她愿意也罢,不愿也好,如今只能呆在安王府,乖乖做安王妃,哪里也别想去! 安王在那里打着他的如意算盘,根本没听庆王和皇上之间的问答。 连皇上喊了他一声,也没听到。 一旁四皇叔的儿子,堂兄镜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才清醒过来,忙上前跪下: “儿臣在!” “安王,回你王府将安王妃接来见朕!” “儿臣领旨!” 安王起身退出,转身之际与另一队列首位上的董宰相眼神撞了个正着,他双手并拢于袖中,略略颔首,便疾步离开。 老岳丈担忧了吧?自家有奇药都不知道,现在急了,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