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菲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平静的小溪突然流进险峻的河谷,激流奔涌,身不由己。她本准备评议会一结束就回伊利亚的,但洁西娅却执意挽留,让她进元老院任职,以牵制尼古斯的势力。伊菲无奈,只好派林轲回伊利亚报信,委托威尔将军和阿尔弗总管共同管理伊利亚。星野、兰特和梨洛则继续留在她身边。 伊菲谢绝了洁西娅要她住进无忧宫的建议,她虽然也很想和jiejie亲近,但无忧宫人多事杂,她生性怕麻烦,所以就带着星野等人住进了元老院为外地议员准备的临时住所。住所位于距繁华街区不远的高级住宅区里,两层的小楼,十几个房间,绿树环绕,环境清幽。 黄昏,难得的静谧时分。 星野独坐在房中,一层层解开纱布,低头观察胸前的伤口,肌肤上遍布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斑痕,那是冰锥穿胸而过留下的痕迹。那日与塞维尼一战,两败俱伤,他无暇养伤,就开始四处寻找伊菲。评议会上,他一剑击毙叶天,看似轻松,其实是勉力为之,伤势也因强用斗气而更加恶化。 星野看着伤口,微微皱眉,他用手指蘸着药汁,敷在伤口上。伤口里含有冰/毒,光凭斗气疗伤很难愈合,需要加以光系的药草辅助治疗。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伊菲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星野急忙穿起上衣,掩饰伤口。 “不许动,让我看看。”伊菲二话不说,掀开星野的手,拉开他的上衣,映入眼帘的是点点狰狞恐怖的斑痕。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了伤?要不是正好看到梨洛在帮你熬药,你还准备隐瞒我多久?”伊菲轻触着星野的伤痕,想起星野为她身犯险境,眼中不由浮现盈盈泪光。 “一点小伤,过几天就会好的,不用担心。”星野柔声说。 “被塞维尼所伤岂是小伤?为什么不让我为你疗伤?”伊菲又是责备又是心痛,她的魔力虽然不高,但在治疗术和魔法药剂上却颇有造诣,有她帮助疗伤,一定会恢复得更快。这点星野岂非不知道,只是他不想让伊菲为他担心,更不想让伊菲因他消耗魔力。 “你躺下,我现在就给你治疗。”伊菲不容置否地说。 “不用了。”星野温柔地拒绝:“我记得你今晚还要参加都铎家的宴会,都铎家族在贵族中颇有势力,不可轻慢,你还是去准备一下吧!” “我不要!”伊菲任性地说,她摇了摇召唤铃,梨洛很快出现在门口。 “梨洛,你去帮我转告梅切尔夫人,说我今天身体不适,不能去参加都铎家的宴会。” “是。”梨洛领命,她望了一眼星野,神色十分关切,似乎想询问他的伤势,但最终却没出声。她转身退出,轻轻掩上房门。 星野叹了口气:“小小姐,望京不比伊利亚,你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能再那么孩子气了。” “我才不在乎呢!他们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星野的一根小指头重要。”伊菲笑吟吟地说:“现在,你老老实实地躺好,我要施展治疗术了。” 星野无奈,只得依照伊菲的话去做。伊菲站在床前,深深呼吸,双手合在胸前,十指交叉,虔诚地吟诵咒语。 “光之圣洁,水之纯净,请接受我的召唤,赐予与我拯救的力量,驱散黑暗的侵蚀,抚平痛苦的悲伤……” 随着咒语的吟诵,一小团柔和的光缓缓显现在空中,投下乳白色的光芒,笼罩住星野的上半身,一丝丝暗青色的冰/毒如水汽般从伤口处袅袅升起,汇入光团。 星野只觉体里的阴寒之气渐渐消散,浑身如同沐浴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中一般,无比舒适。听着伊菲轻柔悦耳的吟咒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他已沉入梦乡。 星野醒来时,已是深夜,四周一片静谧,只有水晶壁灯中的烛火在轻柔地忽闪着。他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胸前整整齐齐缠着绷带,伤口处隐隐有热气涌动,想必是敷了魔法药剂。 他转过头来,微微一怔,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伊菲熟睡的脸。 伊菲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上半身伏在星野枕边,脸枕在手臂上,正睡得香。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鼻尖密布着细细的汗珠,想必是因为释放治疗术而消耗了过多的魔力。 星野侧过身,静静地凝视着那张清丽绝伦的脸。烛光的映照下,伊菲的肌肤泛着如珍珠般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眼睫毛垂下阴影,小巧的鼻梁下,淡淡的唇色柔美如樱花。 第一次,星野清晰地意识到,多年来捧在掌心、精心呵护的小女孩已长成美丽动人的少女。他的目光渐渐痴迷,情不自禁伸出了手,试图去触摸那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然而就在指尖距离少女脸颊不足两公分处时,他的手凝滞在空中。 往事如烟似梦,在这瞬间,浮现心头。 她是他生命里的第一束光线,照亮他黑暗的世界,赋予他存在的意义。 他是一个孤儿,最初的记忆是贩奴船底摇曳的昏黄风灯。几百个孩子拥挤在船舱里,每天都有孩子因为疾病或是痛苦死去。他蜷缩在一角,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死去的同伴一个个被抬出扔进大海。 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他们的船到达蓝雅。他被卖到一个杀手组织,接受残酷的训练,他拼命地练剑,杀死一个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因为只有杀死其他人,他才有机会活下来。 十岁时,机缘巧合,他得到组织里一个高手临死前留下的星辰剑和斗气秘诀,从此开始修习星辰斗气,很快在组织里出类拔萃,十二岁时开始执行任务,十四岁时就成为一个小头目。 如果没有英诺森的围剿,他也许会在那个杀手组织里步步高升,直至当上老大。然而十二年前,组织因为暗杀了一名蓝雅高级军官,激怒了军方高层。英诺森亲自带兵围剿,组织中所有成年男子都被击毙,他因为才十五岁,当作未成年人处置,被带到伊利亚,编入军中敢死队。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到伊利亚城时的情景,白色的城楼,绿色的树丛,蓝色的天空,沿街两侧热情欢呼的人们。这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城市,只是作为俘虏的他,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在督察兵的皮鞭下,步履艰难地前行。 英诺森骑着高头大马,接受人群的欢呼致敬,士兵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迈着整齐的步伐,挺着骄傲的胸膛,沐浴在年轻姑娘洒下的花瓣雨中。 没有人留意走在队伍最尾端的俘虏们,看守俘虏的士兵们因为享受不到赞美的荣耀,皮鞭抽的格外狠辣。他盼望凯旋庆典能早点结束,因为他干渴的快要死了,嗓子烟熏火燎,气力已被骄阳蒸发殆尽。终于他再也无法移动脚步,跌倒在地,皮鞭如雨点般狠狠落下,但他已经麻木了,他开始渴望死亡,以结束他痛苦的一生。 “住手!”一个清脆的童声忽然响起,那声音虽然稚嫩,却阻止了鞭打。 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挣扎着抬起头,一束柔和的光线映入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