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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青玉又约了朱燕去了私塾。

高树宽一如往常的笑眯眯的瞅着青玉，笑道：“大侄女有出息啊。”

青玉不解，自谦道：“高叔，你怎么就夸上我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哪出息啊？”

高树宽道：“这村子里都听说了，你怎么还跟叔这装傻？”

青玉还是没回过味来。高婶把咸菜端上来，往桌上一墩，沉闷的道：“哪那么多话，吃饭。”

高树宽便端起碗，吸溜吸溜的喝粥，却似浑不在意高婶的脸色，只同青玉搭话：“吃过饭了？吃的什么呀？”

青玉道：“我娘给我卧了两个鸡蛋，别的我也不想吃。”

高树宽倒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道：“行啊，你爹娘也算是在你身上下了本了，你可别让你爹娘失望。”

朱燕吃完，青玉和她一同出门，这才慢慢的琢磨出味来。敢情是昨天她在私塾不俗的表现传的阖村尽知啊。

怪不得高叔说话这么酸呢。

他们两口子都泛酸，不过高树宽酸的还算有水平，高婶就明显看着自己有点不耐烦了。这才一天，才背那么点书……

哼。青玉不自禁的想，这算什么，以后，我一定会更让他们更服气。

虎子还是没来。

不过青玉显然成了受众人瞩目的小人物，大家都钦佩羡慕的看她，也喜欢和她玩，就是陈先生也把晓陆领着大家读书的职务给缷了，让青玉领着大家读。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不似晓陆那样害羞，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自信而又光荣，并且声情并茂，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称赞。

午后大家都在院子里玩，就见外面来了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矮胖妇人，手里牵着畏畏缩缩的虎子，直登登的就往里闯。

大家见来了不速之客，又从没见过趾高气扬的虎子居然有这样落魄的时候，一时都停了手里的玩意，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

这矮胖妇人把身后的虎子拎到身前来，喝道：“你说，昨个是哪个小兔崽子欺负你来着？老娘替你出气，我今儿要不扇他十个八个的大嘴巴，我就倒过来姓。”

虎子唯唯喏喏的道：“娘，不用，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虎子娘一巴掌抽到虎子的后脑勺上，道：“没出息的玩意，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谁欺负你，你就还手，一直到把人打他为止，你可倒好，一副熊样，哭哭啼啼就回家了，我今来给你壮胆，你反倒越发的怂了，你倒是怕什么啊？”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点明白虎子娘是来为昨天的事找场子来了，因此都望向青玉。

朱燕不落痕迹的往旁边躲了躲。

青玉却一点都没在意。虎子娘口口声声说谁欺负了虎子。

她又没欺负他，凭什么要站出来？凭什么要承认？

虎子娘也看出点苗头来了，朝着青玉走过来道：“你说，昨天是谁欺负了我家虎子？”

青玉有点怕。虎子娘的手指粗大，一看就是有力气的，她打虎子的时候都一点不容情，这要是打在自己脸上和身上，那得多疼？

可她却仍然傲然的一笑，道：“婶儿，我没明白您在说什么，昨个也没人欺负虎子哥啊。”

她叫的亲密甜腻，好像她和虎子交情有多好似的。虎子恨恨的瞪她一眼，道：“你别得便宜卖乖。”

虎子娘瞧出来青玉的话里有虚假的水分，不由的一瞪眼，道：“没人欺负我家虎子？那他怎么哭着回去的？”

青玉浅浅一笑，道：“我是昨个儿才来的，跟虎子哥打了个照面，因背先生教的书，我和虎子哥就打赌看谁背的多，结果虎子哥让着我，他便输了。想来虽是让着我了，可是面子上终究不好看，所以虎子哥就哭了两声……”

虎子气的翻了翻白眼。他不能说青玉说的不对，可是青玉也没都说对，她们一伙人怎么合着挤兑他来着，她一点都没提，还有她们逼他拿蚕在自己腿上爬，她也一个字都没提。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把他这碴给揭过去了。

虎子娘又是一巴掌扇在虎子的后脑勺上，骂道：“没出息的玩意，你也是条汉子，怎么动不动就抹眼泪？还有点男人样没有？跟个小姑娘赌输了，你怎么那么没脸呢。我待要替你出这口气，又让人家说我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以后你再这么窝囊，别指着我再帮你。”

凶狠的眼神一溜，又数落着虎子：“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把他打爬下为止，出什么事，娘替你撑着。”

这是怂恿虎子以后用拳脚行凶，横竖她给撑腰，但不能亲自上手，落人口舌说她欺负孩子。

所有人都觉得后脊梁骨一寒，都把头低下去了。只有任舒啸面无表情，眼神冷冷的迎着虎子娘对峙了一瞬。

虎子娘就觉得这小娃儿年纪不大，却自有一股气势，让她也不敢小瞧。那小子眼底的眼神颇有些寒瘆，就像一只没长成的小老虎，他不发威，不过是觉得不值得。可若是惹急了，绝对会扑上来一口咬断自己的喉咙。

虎子娘悻悻的哼了一声，威胁的望一眼周遭害怕的小娃儿们，再把视线落到青玉脸上，下死劲的盯了一回。

这小娃儿好利害的一张巧嘴，黑的能说成白的，错的能说成对的。要是个小男娃，她早就一耳光上去了，管他说什么呢。可是个小姑娘家，她一时倒不好上手。

再者跟她细缠下去，倒越发坐实了自己家的虎子熊样，连个小姑娘都能给他亏吃，说出去太丢人了。

青玉仍然笑眯眯的，瞅着虎子娘道：“婶儿，你也挺忙的，就回去吧。我们就是在一块玩玩闹闹，也不会动真格的，都是邻近村子里住着，就和一家人也差不多了，没人会欺负虎子哥的，您就放心吧。”

她竟然一副大包大揽，不会叫虎子吃亏的模样。

虎子娘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众人也就一哄而散，各自玩自己的去了。虎子站在原地，盯着青玉，挥了挥拳头。青玉却只朝他一笑，在自己脸颊上刮了刮手指头，小声道：“哭巴精，爱吃冰。”

朱燕拉着青玉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傻大胆，你就不怕虎子娘么？”

青玉笑叹道：“要说不怕是假的，可是我爹常说，做人要讲道理，有理走遍天下。一讲道理，是非也就清明了。我为什么要怕？”

朱燕只笑笑，伸了伸舌头，道：“都说你爹是书呆子，原来你也是个小书呆子。”

青玉伸手呵朱燕的痒，道：“好啊，你也来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燕便躲闪着往旁边跑，青玉便在后头追，两个像两只翩飞的蝴蝶，在不大的小院子里跑了起来，轻脆的笑一直漾出了老远。

朱燕脚下一个踉跄，被草绊了一下，没摔倒，立刻跳起身来又跑。青玉就没她那么轻便，没刹住脚，摔了个结结实实。

好巧不巧，正摔在任舒啸的脚边。

青玉揉揉摔疼了的小屁股，苦了脸，一时眼里都是雾气朦朦的。

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只听任舒啸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