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大地终于在夕阳最后一缕余辉中失去了白昼里光芒的金色,蓝色的尼罗河在夜色下转变为深不可测而幽静的黑缎,底比斯东岸华灯初上,金色的光点和夜空银星稀稀点点的散进黑色的河水中,使夜色的尼罗河变成美丽的星带。 雪靠近了一艘豪华高大的帆船,这是古代海上贸易最通用的一种商船,它们来自临近或遥远的国度,进行织绸,瓷器,香料等等货品的贸易往来。 她顺着锚绳向上攀爬,长时间的潜水游动使她体力过支。半途中,她抱着粗粗的绳索悬着身体停了下来,她把淌着河水的脸埋进肩里,无力的擦拭了一番后,仰首深深呼吸。她听到河对岸猎狗还在咆哮,还有隐约可闻的喧杂声。然而,这些声音就在数秒之后被一个温柔的带着磁性的男中音所取代:“要帮忙吗?” 她顺着声音向上方寻探,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长袍,梳着松散银色长辫的高大男人盘坐在右上方的船头上,右手衬着下巴,左手拿着一只精致长笛,正朝悬在半空中的她凝望。船上的灯火从他的身后照来,在他前方投下大面积的黑影,使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雪疲惫不堪,她疑惑且有些绝望的盯着船头上那个男人,冷汗混进了挂在额上的水珠,她红着眼死死盯着他,紧张的吞了吞卡在喉间的一泡唾液,不吱声。 男人站了起来,来到她的正上方,他把那只长笛插入右侧的腰带间,左手扶稳船栅,倾斜着身体伸展到了空中,他向船下那个一脸防备的女孩伸出了右手臂。 这一次的角度使她看清了他的脸,修长的浓眉下一双蓝如尼罗河水的眼睛,它们非常友善地注视着她,柔和的光彩深深映入她的眼瞳。坚挺的鼻子下面一张樱色薄唇向上勾起,形成迷人的弧度。漂亮的脸形两侧是一对如玉般精致的耳朵,耳垂上各钉着碧绿的宝石。 他很漂亮,但眉目之间又不乏阳刚之气。是那种非常惹人着迷又气质非凡的美男子。 “你再不快点儿,就会被岸上的人发现了呢。”他经意之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双眼迷人的微微眯起。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在河里游动了,如果现在登岸,她很快就会再次被捕,而那个看起来冷酷无情的年轻国王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当场处决她。用不着她在这个古老时代历经磨难而为那个不知所谓的黑暗之神完成使命,就得付出生命这种愚蠢而又惨重的代价。 她伸出了左手,牵住了那只强而有力的大手,随着他一使劲,她被拉上了船。 无力地瘫坐在甲板上,雪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银发男人是来自埃及死敌赫梯国的五王子,他叫密诺亚德。是穆瓦塔尔国王最信任的年轻王弟,他在赫梯是比较沉默的一族,自从先王驾崩后,二王子哈吐什尔与体弱多病的新任国王在很多事情上都意见相左,赫梯国内现在的状况远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风平浪静。兄弟内讧,多少给撑有南部兵权且胆识过人的密诺亚德带来不少的烦恼。 他很愿意尊重历代先王的遗邵,推崇长兄登基。他没有二哥的野心勃勃,他一心把国家和百姓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专长作他的南部军队总督和情报专员。 这一次他装扮成商人,进入埃及,肩负使命。一向处事谨慎的他并不愿意在执行任务时节处生枝,但眼前这位全身淋漓,狼狈不堪的女孩多少让其动了恻隐之心。 她很漂亮。不能说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身上散发出来的奇特气质却深深吸引着他。洁白无瑕的肌肤,黑色的长发,月牙眉下那双闪着斑瓓红色的大眼睛以及在湿衣下微微颤抖的单薄身躯,都那样深深的吸引着他。他是那种不为美色动容的男人,自从爱妻难产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怦然心动。 雪歇息片刻,总算缓过气来了。 她抬头看向他时,与那双痴迷的蓝眼睛相撞,微弱的光线下,那双眼睛的清澈和明亮足与将她的容颜映入。她的脸在这种凝视下,微微泛红,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她表现出来的羞涩使他腼腆地为之一笑。他努力将视线从那双摄人心魄的蔼红色眼睛上移开,柔声问道:“你叫什么?” “雪,你呢?”雪低下绯红的脸,声音轻得犹如羽毛。 “在下密诺亚德,是来自爱琴海小岛国的商人。”密诺亚德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自我介绍道。 远处河岸传来猎狗烦躁的咆哮,使得他不得不扶起虚弱的女孩走进了船舱。船舱的前厅坐着几个身着亚麻大袍的男人,正围着餐桌吃rou喝酒,他们原先低语的交谈因为主人领进的陌生女子而陡然而止。 雪随着密诺亚德经过那些用异样目光打量她的男人们,钻进了里舱。那是一间简洁的舱室,一张挨着船板的铺着绣有说不出名的白色花朵的紫色毯子的床,床头是方形的长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古老的草纸书籍。桌边放着一张雕有精致花纹的背靠椅,可见舱室的主人喜欢在悠闲时坐在这里看书。 “阿莱,给这位小姐找套干净的衣服来。”密诺亚德站在舱门中,回头对厅里一位盘坐在桌前用餐的十八岁男孩道,他是他的贴身侍卫,从小就跟随着他,在赫梯也是个小小的名人。 “好的,老爷!”听到主人的话,阿莱那双清澈明亮的黑色大眼睛巴眨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来,出了船舱。绕过这边的船舱,后面有个存货的仓库,在那里,应可以找到主人需要的东西。 “你的脚……”随着男子的目光,雪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脚,原来脚背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割出了一道血痕,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河水里,伤口泛白肿散,血水还在不止地往外冒。 密诺亚德将桌边的背靠椅挪到女孩的身后,示意对方坐下后,蹲下身子,将那只受伤的左脚捧在掌心:“伤势不是很严重,倒是长时间泡在水里,容易发炎。” “嗯……”温柔而温暖,雪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她安静地坐在椅子里,心跳加速。 密诺亚德从衣囊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取出瓶塞,小心翼翼地将瓶内的药粉散在伤口上,药效的刺痛让那只精致的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凑近那只脚,对着散上药粉的伤口吹着气,为女孩缓解疼痛。 好体贴!除了家人,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温暖亲切地呵护。 一路上,只顾着逃命,在河里浸泡了一天,她整个人散了架般,疲惫和埋怨一度让她绝望,此时,这个男人的关怀让她重获新生。 密诺亚德掏出手帕,缠绕在那只受伤的脚上,并在包扎的尾处打了个漂亮的结。“鞋子掉了吗?” “嗯,应该沉到尼罗河底了吧。在芦苇地里狂奔,还好皮厚,不然就不只是这点小伤而已了。”男人抬起的脸,那么近的在眼前,她觉得自己回应的声音都在颤抖。 “看来你遇上的麻烦不小!”密诺亚德站起身子,微笑道。 “啊?!嗯!”天大的麻烦,想起白天发生的事,雪头痛得厉害。 衣服送来了,是一套单肩的亚麻布裁制而成的长裙,还配有长长的头巾,这样的装扮很让雪放心,只要她把垂在侧边的巾摆围过下半张脸,即使现在她出现在尼罗河畔或底比斯城,那些士兵们也认不出她来了。 “给雪小姐拿双凉鞋来。”送来的物品里没有鞋子,密诺亚德再次吩咐阿莱,然后又对女孩道,“换好衣服,就到厅里用餐吧,我让人加几道菜。” “谢谢!”雪感激地看着男人走出里舱,并带上了门。 真是个好人!面对这样落魄狼狈的她,他竟可以毫无疑问地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