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林府,梅如雪暗叹一声,好大一处庄园,树阴重重的掩映下,红檐飞卷,只见这屋顶,以红、黄、绿五彩琉璃瓦铺盖,木面没有髹漆,通体显现了木材本色,醇黄若琥珀;屋角高高翘起,宛若万云簇拥,飞逸轻盈,又悬挂着风铃,风荡铃响,倒是清脆悦耳的很。 林清清道:“这就是家府了,不知安先生有什么看法?” 安先生面露凝重,指了指三面的环山:“此处龙口吐珠的珠眼,本来做为住宅是极好的,子孙儿女都会兴旺发达,但不知为何……” 安先生指了指林府旁边的大湖:“这个湖却有一股阴气弥漫,照道理不应该是这样,却不知为何……” 才到屋前,就见一年轻男人带着几名仆人迎了上来,那年轻男子明明生的俊逸出尘,气度淡雅温和,眼神之中却带有几分暴戾之色,完全破坏了那俊逸温和的气质,加上身着一件绣满金色麒麟的外袍,拦腰系了一条镶嵌着一块和田美玉的银色腰带,虽富贵逼人,但却金烂烂,明晃晃,显得整个人俗不可耐。 林清清看见男子迎上来,眼神之中带有一丝已不可察的不耐神色,转眼却笑道:“祥表哥,怎么没出去玩啊,听说那风月楼又来了一个极好的厨师,听人说是从京城来的大厨,怎么表哥不去尝尝?” 言语之中充满讽刺,风月楼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倚红纳翠之所,偏偏林清清带笑讲来,只论厨艺,不谈风月,叫人发做不得! 那男子却如未听见言语之中的讽刺之意般,只是淡淡的笑道:“我不知道表妹外出,听说表妹想去寒山寺为姨丈乞福,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想陪同表妹一起去,谁想表妹这么迟才回来,看来,今儿个是去不成了!”又看了看梅如雪与安公公两位,“这两位是?” 林清清对如脸皮如此厚之人,看来也无如奈何,只得道:“这两位是我请回来的两位算命先生,一位姓安,一位姓梅,是有真本事的,说不定能找到爹爹的藏身之处呢!” 那祥表哥看了看两人,脸上显出一丝讥嘲神色,却不出言讥讽,只是道:“清清表妹真是至孝,姨丈失踪这么多日,表妹就寻找了这么多日……” 梅如雪心想,这位祥表哥看来不像他表面穿带的那样肤浅…… 几人随之走到正门大厅,一众奴仆,早就上来殷勤侍候,林清清脸上却是淡淡的,显出一派大家小姐的作派,指挥若定。 两人在雕刻精细的红木椅子上坐下,早有仆人送上茶水点心。 梅如雪望了望四周地上铺的是汉白玉大理石地转,刻着菱形花纹儿;厅堂正中摆放着硬木嵌螺钿理石八仙桌,稳重华丽。两旁各摆着三张玫瑰椅,红木的木料,桃花形的镂雕,竟同皇宫制地相差不了多少,想不到此处还有如此奢华的地方。 梅如雪饮了一口茶,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带着其它茶叶不同的淡雅之气,饮过之后齿颊留香,竟有一种让人沉醉其中的意味…… “这是什么茶?”梅如雪面带疑惑望向林清清。 林清清含笑道:“两位远道而来,粗野之地,清清没有什么可以奉上,只有拿出自己家中栽种的茶叶来招待两位,或许,这独特一点的粗鄙之物能入两位的法眼?” 梅如雪叹道:“如果这还是粗鄙之物,那么世上真的就没有好茶了,在下从来没饮过如此清香的茶,只是不知,这茶名叫什么?在下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林清清看来对这位面目清秀柔美的少年男子颇有好感,含笑答道:“公子如此称赞,真是叫清清愧不敢当,此茶名叫卧雪含霜,茶树只能生长在水源丰沛的高山悬崖上,常年吮岩崖渗发的洁净泉水,吸群山云雾吐纳的精气,长出的茶叶色若青玉,碧如凝霜,是茶中少有珍品,青州县三面环山,长年雾气萦绕,我父亲原就是依靠青州县的茶叶起家,在我家的茶园之中,有两株茶树树龄已达上百年,周围却种满了梅花,这两株茶树的茶叶吸收了梅花的香味,因而茶味与别处有少少不同。” 梅如雪赞叹一声:“借得梅上雪,煎茶别有香,也只有清清小姐如此的雅人,才能煎出如此香的妙茶……” 林清清望着梅如雪俊逸超群的面容,脸上带起淡淡的红晕:“公子如果喜欢,不防多饮几杯?” 那祥表哥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两位远道而来,想必幸苦,不如在寒舍休息几日?”转头向表妹道,“清清,如果你中意风月楼的厨师,不如今晚就请他前来一展厨艺,为两位接风洗尘?” 对于那位祥表哥的公然叫板,林清清脸上露出一丝羞恼神色,但却笑道:“表哥既然如此上心,清清自当尊从……” 那表哥刘祥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线冷芒。 梅如雪望了望安公公,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慢慢咀嚼着送上来的精美糕点,仿佛这样的糕点他一世没吃过一样!梅如雪看见他那自得其乐的样子,忽然之间想拿一把铁锤敲下他那雪白的牙齿! 梅如雪与安公公被安排在一间清雅幽静的客房休息,这客房坐北朝南,通风干爽,窗外是一片桃花林,暗香阵阵,再远处,却是一个深幽清洌的大湖,竟占地百亩有多,林府就建在湖边上。 问过仆人,才知道此湖名叫青月潭,深不可测! 虽是家宴,酒菜却极丰盛。那刘祥的脸已经给酒催红,他望着林清清同梅公子有说有笑的神情,眼睛稍稍有点发红。 林清清今日打扮得明丽动人,一身简单的粉蓝色绣暗花对襟短袄,下衬七彩流光百折裙,髻侧别了数只珠花,皆是用大粒珍珠串制而成珍珠发出淡淡的柔光,远远看去,林清清似乎整个人都坐在光辉中一般。 梅如雪望了望身边坐着的安公公,很奇怪如此好吃的他,在满桌佳肴的时候,只是浅尝了几块蜜汁烧鹅,就放下筷子,就正倨而座,见梅如雪望过来,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笑了笑:“主菜还没有上呢!” 梅如雪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又去和林清清谈诗论文,林清清虽出于青州县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县城,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见闻也广,并不似一般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梅如雪过目不忘,博闻强记的夜叉头脑,也只能勉强不失面子…… 正谈笑间,一青衣奴仆指挥小工在大厅中央堆起了梨木树枝,树枝上架起极大的铁架子,挂起一个小油锅,燃起篝火。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沉着脸走上来,撸起的手臂上横七竖八的挂着很多伤疤,有深有浅,纵横交错。 眼见梅如雪望着那汉子手臂的伤痕,林清清笑着解释:“这位阴大师的手臂上的伤痕是在青月湖打鱼时,被一条青龙鱼咬伤的,听说,他跟这条青龙鱼搏斗了一日一夜,最后斩了这条青龙鱼的头上岩岸,并在当时京城举办的食神大会上以‘龙飞凤舞’这道山珍海味一举夺冠。那些伤痕曾经让京师最好的大夫看过,但始终没有效果!” 正说着,那阴大师指挥小工将一片极大的芭蕉叶子包裹着的一条三尺长的大鱼放在旁边的梨木桌上,手持一把极锋利的小刀,点头向客人行礼,却不说话。 刘祥笑吟吟的望了望梅如雪几人:“不知几位喜欢鱼身还是鱼尾,让阴大师为几位开台?” 梅如雪不明所以,问道:“刘公子,难道阴大师要现场烹饪?” 刘祥面带笑意:“青龙鱼是我们青月潭的特产,别处都是没有人,鲜美无比,阴大师所做的这道菜,是用完整的芭蕉叶将整条鱼包裹起来,在梨木树枝燃起的篝火上燎干。叶子干了,里面的鱼只有七分熟,那鱼还能张着嘴吐气呢,客人看中哪一块鱼rou,当场割下来,入油锅一炸,再蘸上酸辣酱汁食用,这种做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活鱼的鲜香,入口时五味俱全,下肚后只留鱼的清香,这种吃法只有在我们青州县才有,梅公子与安公子,在京城,恐怕还没有吃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