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放下茶杯,以手击打桌面,节奏缓慢,面容严峻,不知在想些什么。 熊丁小心观其颜色,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就怕这位主心里不快,找他出气。 “如此,未尝不可。”很久之后,王琅喃喃自语,见熊丁还傻待在那儿,横眉一扫,“你不用去贴身监视她么?”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熊丁嘿嘿一笑,如一阵风般迅速消失在茶馆门口。 王琅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想着此刻国公府里的手忙脚乱,他的步伐愈发悠闲。 王琰此刻一定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冯氏肯定在一旁拿帕子抹泪,又气又急,徐氏么,自然心情复杂,总之只有他们斗地死去活来,他才有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 因此,王琅决定再添上一把火,在这之前,他打算先去宝华斋一趟。 “东家,您今日怎得空前来?”大掌柜神色中带着一丝惊讶。 王琅则慢悠悠地欣赏着架子上的饰物,挑了几件顺眼的,一边欣赏,一边状似无意地询问,“今日都有哪些顾客上门?” 大掌柜是何等察言观色的人,闻言立刻知道他想要问的是什么。 “今日,沐侍郎府的大奶奶带着两位小姑子来买了一套头面、一对玉耳坠。” 只两件也太寡淡了些,王琅不禁皱眉,但想到她的身份,在沐府后宅的步步艰辛,又心生一种别样思绪。 “这些都包起来。”他在每个架子上都指了指,从头上戴的,脖子上挂的,到手上装饰的,金饰、银饰、玉饰、珊瑚、玛瑙,一应俱全。 “都记到我的账上,包好后送到府上去。” 大掌柜不由汗颜,这男人买起东西来,可比女人要来得随心所欲地多。 “是。”他估摸着这些莫非都是给未来二奶奶准备的聘礼? 王琅随后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 “这些可都是要送到沐府当聘礼的,包装要精致些。” “小的省得,“大掌柜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忙不迭地应下。 王琅似乎这才觉得满意了一些,心里又盘算着,还要准备哪些东西,又去逛了几家店,如此回到府里的时候,已近掌灯时分。 门房见他终于现身,脸上立刻一片焦急之色,“太太等了二爷一整天,还请二爷随小的来。” 说话的是成国公夫人徐氏娘家的陪房,叫做俞钟。 王琅“嗯”了一声,随他去见徐氏。 徐氏刚探望过王琰回来,见到他,略一蹙眉,“去哪儿了,找了整天都不见。” “一个人道外面逛了逛,买了些首饰,等送到府里来后,太太也挑几样权当赏玩。” “你的聘礼我自会替你cao心。”徐氏听出他的话外之意,语气有丝淡淡的不快。 王琅面上依旧一片淡然,“儿想着之前委屈了沐大姑娘,因此这聘礼自要准备地隆重些。” 徐氏因为娘家侄女儿的事对王琅本就有些愧疚,此刻虽然对王琅的话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声音平平道,“你记在我名下,娶亲自然按照嫡子的规格来办,断不会委屈了她!” 成国公府嫡子娶亲的规格,王琅在心里算了下,公中是要拿出两万两来的,一万五做聘礼,另五千两办喜事。 这样沐清漪的嫁妆,为了能够配地起这一万五千两的聘礼,怎样都不会太寒碜。 他得了便宜,面上却不得不卖乖,“儿多谢母亲处处为儿护儿,只是……” 只是这事儿能不能行,还得看老太太和王擎励的意思,归根结底,看王擎励到底愿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嫡子。 当年虽有皇后提议将王琅养在徐氏名下,王擎励却从来都未正面表过态,加上他这些年在边关,将王琅、王琰都带在了身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成国公对三郎的提携和重视远大于二郎。 若不是冯氏死活不情愿,王擎励只怕早就将王琰也记在徐氏名下了。 徐氏如何不懂王琅未尽的意思,她冷哼了一声,“你的嫡子身份是娘娘允的。老太太那儿,都是她的孙儿,她自然喜欢孝顺有能力的那个,至于老爷,他远在边关,还管得上这点儿内宅小事儿!“ 只怕想管,也鞭长莫及。 王琅面上做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才恭敬问道,“不知母亲急着找儿所为何事?” “三郎白日间在福满楼与人发生冲突,被人从后面袭击打晕,从二楼窗口扔了下来,府里大夫诊治,腿骨断裂,救不救地好还是两说。”徐氏面上表情淡淡的,完全不露出一丝破绽。 王琅微垂了眼睑,“如此,儿自当前去探望一番。” 徐氏却不急着放他走,“你去查查他可有得罪什么人,这也太狠毒了!” 王琅应了声是。 沐府,沐清漪扮作鸣琴的样子,去白mama那儿销了假,回秋禧堂报道。 她将买来的点心递给春蓝,央春蓝将其分食给其他的婢女,自己趁机和鸣琴对换了过来。 鸣琴一恢复原来的样子,立刻甩了甩胳膊,踢了踢腿,嘴里嘟囔道,“姑娘,你若再不回来,我都不知能否撑得下去!”并感叹,“做姑娘可真累呀!” 沐清漪忍不住打趣她,“那就赶紧给你找个人嫁了,就可不做姑娘咯!” 鸣琴顿时哭丧着脸,“姑娘,你就爱打趣奴婢!” 沐清漪哈哈大笑,不打趣你,我还能打趣谁? 鸣琴见她心情不错,少不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初沐清漪告诉她死遁的计划时,她虽然按照吩咐行事,打心眼儿里却是不太赞同的。 这些日子以来,王二郎对姑娘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虽然知道姑娘不可能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嫁个丰神俊伟的夫婿,过着菜米油盐酱醋茶那样平淡而温馨的日子,但她还是希望姑娘能够有一个稍微好一些归宿。 最开始姑娘的目标是十二皇子朱宥笙,还是奔着侧妃的位子去的。且不说十二皇子还会纳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再加上各股势力或巴结或合作、以各种名目送上来的女人,姑娘想要固宠,必定要耍尽心机,每日里还要和各式女子斗智斗狠,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让人觉得难熬。 王二郎常年镇守边关,接触女子的机会并不如何多,加之他对姑娘种种作为,鸣琴虽然经历坎坷,但许是唱多了才子佳人情深不寿的戏剧,私心里也对这样一种男子生出一种希冀。 王琅,毫无疑问,正符合她这种希冀。 那么姑娘嫁给王二郎自是比其他出路要好得多。 现在,看姑娘似乎是想通了,她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