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完全让人看不透。

她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自觉得浪费时间，便起身离开。

宴会才刚刚开始，陌生的旋律混合着强烈的金属质感开始疯狂地响彻耳际，那些人面兽心的军官们忘情地跟随着音乐的节拍摇摆起来。安分点的扭扭身子跳跳脚，暴躁的边跳边脱，抓着一根皮带逮着人就抽。他们的表情狂热而扭曲，仿佛过了今夜就是末日一样，所有的矜持都被狠狠撕裂，尽显放纵与沉沦。

这样的宴会，白浅觉得很陌生，却不害怕。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寂静得像一座冰冷的雕塑。双眼在不着痕迹地观察每一个人，暗中评估他们的武力值，寻找他们致命的弱点。因为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盛宴会被血腥席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掌握所有不利因素。

紧接着，无耻的兽人们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三个少年俘虏，玩起了狩猎游戏——游戏规定，最先抓到俘虏的人可以当众撕裂他的衣服霸王硬上弓。这个游戏把宴会推向了最高潮。白浅转身走进舰内，把被丑陋贯穿身体的少年的尖叫声抛在脑后。

上净轩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她，见她走开也大步跟上去。

为了避嫌，白浅并没有离开公共场合，她走进离宴会场较近的一间休息厅。厅里有几个不爱热闹的军官在玩牌，筹码大着呢，个个都紧张地虎着脸玩儿，偶尔才吱一声，倒让这厅里安静得很。

她在休息厅一角的沙发坐下，顺手把口袋里的小银龙揪出来。小家伙啊呜一声欢快地在她头顶上飞了两圈，然后瞄准茶几上的酒具，一下子扑上去。取酒，咬盖，一头钻进去大口大口地喝……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充满了令人瞠目结舌。

上净轩看得有些无语，把它提起来，笑道，“真是顽皮，连兽人最烈的马特帕斯都敢这样喝。”话音刚落，小东西双眼一翻，醉倒了。

白浅会心一笑，将它拎过来放在身边，看这小家伙就算睡着了也娇憨得可爱。

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瓶子，他取了干净的杯子倒出酒水，一股酸甜的柠檬味夹着浑厚的酒香四处飘散开来，让人闻着清爽又舒服。白浅动了动鼻子，闻得出是柠檬果酒的味道，心下一喜，出手将这难得的果酒夺过来，顺便甩个刀子眼过去，“居然私藏了这么久！”

“呵……”想当初，是谁喝杯开水也要试毒的？他也不点破她，倚着沙发背靠，抽一支烟出来，点燃了漫不经心地抽两口。看着她啜饮果酒的样子，墨绿色的双瞳在烟雾背后明明灭灭，竟有些迷蒙起来。

甜酒入喉，在嘴巴里留下淡淡的柠檬味儿，很喜欢的感觉。在大唐她喝的最多的还是烈酒，暖冬里一口进去热辣辣直烧脾胃，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一般，大家都很喜欢，所以她也不得不学着喝。可实际上，她最爱的还是果酒，香甜清爽，美好如三月里的春晖，让人念念不忘。不过后来飞鸟走了就再也没有人给她酿果酒，十几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今天倒是分别之后第一次喝这样甜的酒，心下没由来的感觉有些暖和。

“你会酿酒吗？”她抬起头，没有预兆地问。

“学过。”

她挑眉，眼神说不信，他这样的公子哥还会酿酒？

上净轩笑笑，又给她倒了一些，说道，“在银河系有个闻名宇宙的星球叫曲酒星，那里生产各种各样的名牌酒水，我小时候去过。你现在喝的就是我当年亲手酿的柠檬果酒，最后一瓶了。”

感动什么的倒没有，因为她斜眼看他手中那个小瓶子，立马就明白所谓“最后一瓶”的真相是什么了——那玩意就像传说中的月光杯一样，小小的容器里装着永远都倒不完的酒！白浅猜想那小瓶子可能是类似空间按钮之类的容器，里面的空间比rou眼看到的要大上好几倍不止。

话说回来，有这样醇度与口感，这壶酒至少有几十年份了吧？所以说上净轩虽然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年过半百了吗！？

他弹了弹烟灰，有些好笑地看着酒劲上来后她微红的脸，“想问什么？”

“你多少岁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白浅以为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又说道，“我和周围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是胎生的，我是卵生的。据说在蛋里呆了很多年，破壳之后又在试管里睡了很久，然后才能变成婴儿。所以算起来，我也不知道要把哪一天定为我的出生日期。”

“……”这是在坦言你不是人类吗！？

“要是从婴儿开始算，到现在，也有一两百年了吧。”

“……”一两百年……

“现在的平均寿命是五百，你觉得我会这样短命吗？”话说回来，自然人的生命最多只有百年吧……他微微皱起眉，想到白浅会很快老去然后死亡，心下就一阵添堵。

五百岁，这是古代帝王一直苦苦追寻的梦吧？白浅苦笑出声，问道，“这样漫长的生命，你们都用来做些什么呢？”

“力量，忠诚和传说中的爱。”难得有机会这样跟人谈起这种年少时候才会聊的话题，他也觉得颇有兴致，声如细雨，娓娓道来，“这个宇宙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未知与惊险，它赋予了我们生命，同时也提供了足够空间和时间让我们毕生都去追寻。所以我们没有必要死守一方土地而忽视宇宙赋予我们的使命与传奇。这个认知的爆发，促使了星际自由时代的形成，于是人类、兽类、虫类、鸟类，甚至植物，所有的生命都拼了命在进化，寻求力量与永生。”

宇宙赋予了人类生命？生活在封建帝王时代的白浅，第一次听到这样稀奇的无神论，意外的并不排斥，反而被勾起了一丝兴趣来。

“忠诚，并不是说要效忠于某个人，而是要忠于自己的梦想和心，敢于直面荆棘与困难。呵呵，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古时候教科书上的宣讲？不过这个理念倒是不错的。寿命太久，久到忘记自己哪一年破处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就像大海里的一叶浮萍，沉沉浮浮没有方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将烟头拧在烟灰缸里灭掉，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却没有喝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至于传说中的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认真想了想，他说，“我还在试管里的时候，很多负面的基因都被改造了，所以从小到大我都不会感到痛苦，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不管是多么大强度的训练和打击我都可以忍受。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冷血动物。冷血动物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情/欲，所以成千上万的男人女人想爬上我的床，最后都失败了。”最后一句，说得很是凄凉惨淡啊……

白浅深以为然：造物主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你强大的能力你还想怎样？！

“嗯，所以说起来，那天被测出来荷尔蒙激增，实在让我兴奋不已。”

一句话，让白浅僵在原地。

他凑过来，淡淡的烟草味扫在她微醺的脸颊上，他轻轻嗅了嗅，淡淡的酒香让他很满足，“不如，我追求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