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的很快。

今晚没有月色，天空如铺了一层幕布，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吃过晚饭后，白老头将凤临和月初云招呼到里屋。微弱的烛光照在三人脸庞，染上淡淡的橙红。

三人围桌而坐，白老头面上严肃的紧，他看了看凤临，又看了看月初云，目光最终还是回到凤临的脸上。他十分平静的道:“徒儿，为师今晚便送你离开吧！”

听白老头的语气，分明是已经做出决定。可是这个提议，却让凤临和月初云两人都怔住了。

现在已经入夜，要攀上那数十丈高的悬崖无疑比白天更加困难。白老头为何非要入夜之后才将自己送走呢？

凤临心下疑惑，不过她没有开口去问，而是用目光示意白老头给个解释。

和凤临一样，月初云也对白老头的提议产生疑惑。而他更加在意的则是两人即将分开这件事。

白老头自然知道凤临两人的不解，他用手轻轻磕着桌子，徐徐的道:“在这个房间里，有通往暗夜阁的密道。”

凤临顿了一顿，随即就释然了。毕竟白老头曾是暗夜阁的阁主，他在暗夜阁里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崖底也不无可能。

凤临没有多说什么，她淡淡的问:“什么时候走？”

“最好是立刻就走。”白老头一撩雪白的衣摆，兀自站起身。他俯视着两人，已经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既然要由密道偷偷潜入暗夜阁，当然是晚上更加方便行事。而今晚又没有月色，更是十分难得的机会。

凤临略一沉吟，跟着站起来。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瞟过僵在座位上的月初云。一咬牙，作出决定。“好。”

月初云因凤临的话而身体一晃，他努力稳住身体，俊秀的脸庞有点苍白，他没有开口祈求凤临留下，而是勉强的笑着道:“妻主多加保重，初云在这里等您回来。”

月初云惨淡的模样让凤临心生不忍，不过她还是很快的狠下心肠，对月初云点了点头。

白老头在凤临和月初云道别的当儿，已走至老旧的木床边。他用手将铺在床上的床单掀开，露出木头拼凑而成的床板，白老头用力将镶嵌在其中的一块木头按下，整个床板便陷了进去。不过片刻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现了出来。

做完这些，白老头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烛台点上。蜡烛的光茫很快就照亮了整个房间。

白老头回头看了眼凤临，开口道:“走吧。”

凤临点点头，和月初云对视一眼，安抚般的道:“等我回来。”

月初云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握紧成拳。他的面上没有露出任何不舍。他坚信，以凤临的武功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回来带他回家。

与月初云道了别，凤临便不再停留，一头扎进了密道之中。

白老头已先一步下去了，凤临踩着一步一步阶梯走下密道时，他正举着烛台在下面等她。

凤临又往下走了几步，头顶上传来一阵轻响，接着密道口便合上了，将所有的光亮全部隔绝在外。

密道里很黑，空气有些稀薄。若是不会武功之人进来，定会觉得呼吸困难。

烛台的火苗颤了颤，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白老头的表情在这微弱的光芒里看不分明。很快，白老头便转过身去，烛火随着他的动作一暗。连脚下的路都不甚清楚。

“跟我来。”白老头的声音带着层层叠叠的回声传到凤临耳朵里。由这回声延续的时间来看，这条密道很长。

白老头前进的速度不快，凤临跟着他的同时还不忘分神，打量了四周一番。

这条密道很宽，约摸能容五人同时走过。密道的顶部与两旁皆是由巨大的石板砌成。蜡烛的光亮毕竟有限，仅能照出两三米的距离，除此之外，全是一片漆黑。

凤临不知道跟着白老头走了多久，她感觉现在的地势开始发生变化了。先前顺着阶梯向上，如今却变得平坦起来。

蜡烛已去了大半，相信再过一刻钟便会燃尽。

白老头的步伐越发加快，当路过一个转角处的时候，他终于停下脚步。侧过身体，一手指着漆黑的前方，一边对凤临道:“再过一刻钟便能走出密道，为师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接下来应该是暗夜阁的地盘，白老头不愿进去，大概是不愿再面对过往的种种。

说罢，白老头把烛台递到凤临面前。示意她拿着。

凤临随手接过烛台，她没有准备勉强白老头与她同行，只是幽幽的问道:“白老头，逃避没有任何意义。你确定不会为自己现在做出的决定后悔？”

白老头满是胡须的嘴唇动了动，他苦笑两声，道:“此生，我恐怕都无颜再面对她们。”

白老头懦弱的态度让凤临心生不快，她冷哼一声，道:“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这话，凤临猛地转过身子，她手中的烛台火光一暗，险些熄了。

凤临用一只手稳住烛台上的火苗，脚下也没有迟疑，飞快的朝前方走去。

凤临刚走出两步，白老头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等等。”

白老头的声音很是急促，想来是在情急之下喊出来的。凤临依言驻足。她没有回头，耳边是白老头急奔而至的脚步声。

不过一个眨眼，白老头便错身挡在凤临面前。他从怀中摸出一方素帕，念念不舍的送到凤临面前。他的目光因那方素帕变得柔和起来。他似乎在通过帕子，看向那将帕子交给他的人。“徒儿可否代为师将这方帕子挂在暗夜阁内堂的门匾之上？”

凤临玩味的接过帕子，在眼前打量了一番。而后，她抬起头看着白老头，洗刷他道:“不用我帮你送到那人的手里？”

这帕子分明就是女人之物，帕子的主人一定便是白老头的妻主。

白老头没有理会凤临话里的暗讽，他摇摇头，便不再理会凤临，从她身边擦过。

凤临把白老头交给自己的帕子放进衣袖里，她冲白老头离去的背影，用不大的声音道:“师父，徒儿给你一个忠告。人生短短数十载，不要等到无法挽回之时，才追悔莫及。”

白老头听到了凤临的话，可是他没有任何表示，仍是一步一步的往回走，最终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