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昨晚上在张姨娘那里过的夜呢。” “是啊,要么说男人心思都是一样的,哪里有单单守着一个的?真有这样的男人也是那些摆不上台面的破落户家里的。” “……” “……” 窃窃私语声断断续续传进屋里头,搅乱了正坐在屋里焦急等着女儿的林老太太的心。 林老太太原本满脑子都是半路上听来的闲话,什么朱家二少爷终于开窍肯纳妾了,又有说林姨娘脑子坏掉了,亲自恳求老夫人为少爷纳妾,还有说林姨娘被朱府赶到别院去住了,等等的话她听了一路子,这会儿又听见外头丫鬟们的私话,无异于在她心口投了一块大石头,掀起阵阵波涛汹涌。 门帘挑动,林采兮前脚迈进来,老太太已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迎上来,哎呦了一声便伸手去扶女儿的胳膊,林采兮便顺手亲热的挽住老太太的胳膊,笑嘻嘻的道,“娘,可想死女儿了。” 老太太自是笑的合不拢嘴,抬手在女儿手背上捏了捏,嗔道,“想我你还去别院住着,也不回娘家看看去。”接着老太太便朝菊焉道,“菊焉,你们该忙什么的都去忙吧,我同你们姨娘说说体己话儿。” 菊焉会意,朝屋里的丫头们挥挥手,都退了出去。 母女二人在椅上并排坐下,老太太急切的询问道,“采兮,你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只道你是个犯傻的,后来你豁然开窍,娘高兴的朝天跪拜了好几回,可如今你怎地又犯傻了?替爷纳妾的事你也能做得出来?你说你……你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呦?”嘴上斥着尤不解恨,伸手在女儿的脑门子上点了几点。 林采兮嘟着小嘴佯装不懂的模样,晃了晃脑袋,撒娇道,“娘,很疼呢。” 见她似乎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老太太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嗔怒道,“别在这里跟我打哈哈,娘跟你说正经事呢。娘问你,外头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林采兮知道一味糊弄老太太是过不去的,遂正了脸色,很认真的回道,“娘,不管您听到了什么,也不管您看到了什么,都请您相信我,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您要跟我讲的大道理我都明白,岂会有我自个儿将丈夫退到别人那里去的道理?娘,您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老太太更着急了,急的一脑门子的汗,急道,“那你说到底是个什么道理?我是你亲娘,有什么话不能跟娘说的?有什么道理不能跟娘讲的?”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林采兮只好应道,“娘,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请您相信我,我心里有分寸的,不管二少爷因为这件事对我态度如何,这件事我都不会后悔的。”她顿了顿又道,语气更加坚定,“娘,我不会后悔的。” 老太太急切的心反倒平静了,沉声问道,“采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亦是不能跟娘说的么?” 林采兮摇了摇头,面色稍显凝重,语气里已露出少许恳求之意,“娘,这事儿过几日您便知道了,到时候我再跟您细说好不好?现在您就不要再问了。” 老太太纵使心中疑惑再深,但见女儿为难的模样,也不好再多问下去,只得重重的叹口气,“闺女啊,娘盼着你顺顺利利为朱家生下个少爷,这样日后也便有个靠头了。” 林采兮轻轻拍了怕老太太的手背,“娘,您放心。” 门口有人影晃动,接着便传来菊焉低低的询问声,“什么事?”然后便是一阵静默。 老太太眸中露出一抹精光,悄声道,“莫不是有什么事?” 林采兮也挑了挑眉,扬声道,“菊焉,进来吧。” 菊焉应声而入,面色平静,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却透露了她此时偷偷窃喜的小心思。 她的这点小心思能瞒过林老太太,却瞒不过林采兮,她只瞟了菊焉一眼,便转了视线。 菊焉朝里走几步,面上的喜色终于禁不住露出来了,低声禀道,“姨娘,府门口有人闹起来了。”声音又压低了些,“说是因为张姨娘。”说到最后一句菊焉面上幸灾乐祸之意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林采兮管不得菊焉面上什么神色,只是奇怪什么人会因为什么事敢到府门口来捣乱,遂问道,“因为张姨娘的什么事?来闹事的又是什么人?” 菊焉面上的喜色又夹了几丝轻视,仿佛还有些厌恶似的,“是个极年轻的男人,喝醉了酒一直在门口跪坐着,嘴里还叫着张姨娘的闺名。”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冷笑几声,哼了哼道,“只怕这张姨娘也不是个省事的,能勾的男人跑到门上来闹也算是本事了。”老太太说了这句话,只觉失口,但又想到是当着自家闺女的面,况且菊焉也是个信得过的,所以便又接着问道,“这样的丑事还在自家门口,府里没人去管么?” 老太太的话正说到菊焉心坎里,她登时便觉得找到了同盟军,添油加醋的将那男人在门口的种种丑态细细的说给老太太听。 林采兮并不去理会菊焉后来的话,心思全都集中在老太太方才说的话上,难道门口的男人是张玉兰的相好情人?那为何? 她回过神恰好听到菊焉狠狠的说了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遂皱着眉厉声斥道,“菊焉,这些话不许胡说,咱们才刚回到府里来,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莫要坏了他人名声,这样的话说出去,对府里的名声也不好,若朱府的名声给败坏了,你我日后出门还能有个好名声么?” 菊焉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她怎么没想到这些,只顾着羞辱别人,却忘了坏的也是朱府的名声,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遂羞愧的低下头,“姨娘,我……” 老太太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女儿这么说话,自是明白这话有一部分也是说给她听的,便道,“采兮,这事传出去终归不好,我该说的话也说了,也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便安心了,我也不坐了,老夫人那里我也不过去了,待会儿我从后门出去,只当没瞧见这码子事,别再给老夫人心里添堵了。” 林采兮知老太太是为自己着想,心里自然感激不已,遂不再挽留老太太,吩咐菊焉把老太太从侧门送了出去。 送走老太太,林采兮吩咐香秀去门口打探情况,过了一会子香秀回来禀告那男人已被朱府家丁送回去了,府里关于张姨娘的流言也越来越多。 林采兮静坐着想了一阵子,来闹事的人不但没受到惩罚还被朱府人好好的送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这是老夫人为了休掉张玉兰而用的计策么?可细细想起来又觉得不对,老夫人绝对不会冒着败坏朱府名声的危险用这样的计策,这其中似乎还有别的古怪。 “香秀,去请张姨娘过来坐坐。”林采兮收起纷乱的思绪,吩咐了一声,正巧菊焉掀帘子进来,她便又道,“菊焉,张姨娘的事然后休要再胡说,不管什么时候见了她都不得再露出轻视之意,莫管她是什么出身,也莫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事,都不可再如此对人,你可明白?” 方才送老太太出门的路上菊焉就想的很明白了,姨娘的脾气她最清楚,别人不招惹到门上来,绝对不会自去找麻烦,而她又何必节外生枝为姨娘寻找麻烦呢?但她始终坚持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所以在她心里自是有自己的一番计较。 这会儿姨娘又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晓得其中利害,遂郑重点头应道,“姨娘请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不一会儿,张玉兰便随着香秀来了,方才的她还是清纯动人,虽不明艳,倒也美丽大方,此时却显得有些低落,眼角下似乎还有些红肿,声音也有些沙哑,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 菊焉恭恭敬敬端茶倒茶后,跟香秀一同退出去。 张玉兰微低着头,神情沮丧。 林采兮歪着身子靠在椅上,自张玉兰一进来便开始打量她,此时见她虽然面色不佳,但却肯跟着香秀过来,便不是装哑巴来的,或许这会子正在整理心情吧。 静默片刻,林采兮便径自轻声问道,“meimei可是因为方才的事不开心?” 张玉兰缓缓抬起头,稍显惨淡的面上挤出几丝笑意,缓缓摇了摇头,喃喃道,“jiejie说错了,我不是不开心,他能来,我是再开心不过了。”她明亮的大眼里氲出一层泪雾,目光虽是对着林采兮的,却令人感觉那目光在遥望远方,“可是,jiejie,我虽然开心,却只想哭。” 林采兮看着她柔声道,“若想哭,你便只管哭,哭累了也有歇着的地方。” 张玉兰非但没哭,反倒扑哧一声破涕而笑了,“jiejie,即使你不取笑我,我可还怕外头的姐妹们笑话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