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五的脚步声渐远,皇上斜身靠在靠背上,瞧着站在大厅的两人,缓缓道,“你们来这里不是只为了要带公主出去玩玩吧?” 朱梓峻朝前一步,抱拳道,“皇上英明,下臣是来接人的。” 皇上拉着长长的音调哦了一声,然后把目光定在林采兮脸上,别有深意的反问道,“你们是来接人的?” 林采兮不等朱梓峻再说,率先道,“皇上英明,我们只是来接人的,我们感念皇恩浩荡,这份恩情民妇永世不忘。”边说着边挺着笨拙的身子跪在地上。 朱梓峻忙返过身来扶住她,亦是别有深意的道,“皇上不喜欢这种繁缛礼节,感谢只要放在咱们心里就好了。” 皇上又要着恼,但想起日后还有好戏看,便忍了忍,瞥眼看向黄家恩,“好了,把人带来跟他们走吧,也少两张吃饭的嘴。” 林采兮心下窃喜的当口还不忘在心底暗暗嘲笑皇帝的小气,明明拥有一大国的财富,却连一口饭都不舍得给人吃,小气鬼。 两人谢过皇上便带刘熏凤离开了落雁山庄,葛小五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而刘熏凤却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直到被拉着上了马车,才喃喃的问了句,“采兮,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我是不是……快要被……”说着一行泪便滚落下来,两只手更是将宝儿紧紧的搂在怀里。 终于能下山的葛小五心情超佳,听她这么问,微微皱眉,“呃,宝儿娘,你还没明白过来呀?皇兄已经特赦你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会被砍头了。” 刘熏凤猛的愣住了,蓄在眼中的泪登时便凝住了,她抬头直直望着林采兮,一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林采兮,直到林采兮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她眼里的泪才如断了的珠子般滑落下来,她猛的将头埋进宝儿衣服里,肩膀微微颤抖着,竭力压抑的哭泣声闷闷的传出来。 林采兮心头微微一热,落下泪来,坐直身子,离了朱梓峻的肩膀,抬手在刘熏凤肩膀上拍了拍,哽咽着轻声道,“嫂嫂,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再也不用离开宝儿了。” 刘熏凤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紧紧抱着宝儿的胳膊也打着寒颤,这些日子里的镇静与坚强再也没有了,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放声痛哭,亦不管怀中的娃儿是不是被吓到了,她只想将自己心中的凄楚尽数哭出来。 车内其余人全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他们眼中全都含着泪,但嘴角却带着微笑,看着这对颤抖不已的可怜女子。 痛痛快快哭了一阵之后,刘熏凤终于平静下来,她面上带着平静的微笑,望向林采兮,“采兮,我知道你为了我肯定做了不少事,不管你为我做了什么事,我们母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日后宝儿长大成人定然视你为亲母。” 林采兮耸然动容,知她说的是真心话,遂笑了笑,“嫂嫂,宝儿是我的亲侄子,我做的都是应该的,你莫要放在心里。” 刘熏凤忽然想起离开大厅时皇上说过的话,‘不要再招惹来无谓的麻烦’,她心头一震,急着道,“采兮,虽然皇上特赦了我,但我的罪还在身上,所以日后,你还是不要叫我嫂嫂了,还是叫我宝儿娘吧。” 林采兮知她是为自己好,也知这件事的非同小可,遂点点头,应道,“好的。” 路上林采兮悄悄的问朱梓峻,“皇上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半路派人拦截咱们?” 朱梓峻哼笑,并不做声,目光却瞟向葛小五。 林采兮陡然明白朱梓峻的用意,葛小五骨子里那份热忱还在,那份打抱不平更甚,而她在这件事上则是再好不过的证人了。 刘熏凤暂时被安置在跳豆家里,倒也让人放心,对外则声称是菊焉的远方表嫂前来投靠,以免有人听到宝儿的哭声而怀疑。 来回的折腾使林采兮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此后的几日她一直躺在房里未出门,朱梓夏偶尔会来看她,每次都是安安静静的坐上几刻钟便走,并不多话。 林采兮有心问几句慕容一笑的事,却终未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最不适合说的或许便是这个话题,徒增烦恼而已,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自从她回来,朱义盟仿佛忘了她一般的再也没来找过她,就连两位姨奶奶也仿佛没事人一般的呆在轩园里,除了每日给老夫人请安,几乎足不出户。 林采兮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愧对朱义盟,她答应的事并未做到,可是凭她的力量,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只能在心底暗暗为慕容一笑祈祷,希望他能早日回来。 在床上躺了几日后,她感觉身上好了许多,便找了个时间偷偷去了跳豆家里,刘熏凤正在喂宝儿稀饭,菊焉将宝儿接过来去了别屋,留下两人单独说话。 刘熏凤见她神色好了许多,心下也心安了不少,笑着嗔怪道,“你这身子不方便,有什么事让菊焉过来说声便是了,干嘛还自己跑过来。” 来之前林采兮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便直接回道,“我来,是想说说我哥的事。” 刘熏凤握着东西的手猛的抖了一下,心下忽然急躁起来,其实她早想问的,可是却一直不敢问,而此时当她真正要去面对的时候,反而有些怯懦了,她禁不住喃道,“我,我,不说也罢。” 林采兮瞧她这般神情,自然也能猜透她几分心思,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的,逃避是不可能的,缓了口气,便接着道,“我哥,已经成亲了。” 刘熏凤微微低着的头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但她随即平静下来,当她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忽然间又平静下来,她低着头想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来,嘴角带着微笑,“采兮,是哪家的姑娘?对你哥好么?” 她的平静让林采兮稍稍有些惊讶,心下也有些不安,反倒不如她真真切切的痛哭一场,有时候痛到极致便落不下一滴泪,越是平静心底的痛越深刻。 刘熏凤面上看不出一丝悲伤,只平静的看着林采兮,等着她的回答。 林采兮轻叹口气,缓声道,“你也认识的,原本是朱家的三少奶奶方耶茹,他们认识也是因为你。”林采兮将她所知道的所有人都一一道来,一边说一边关注着刘熏凤的神色,见她一直都是平静的听着,并未有任何异常,心底的担忧更甚,而她的担忧也被刘熏凤看在眼里。 听完所有的事,刘熏凤也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们的缘分,方小姐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贤惠女子,跟你哥在一起是极配的,我,为你哥感到高兴。”她看了看林采兮,笑了笑,“采兮,你是不是在为我担心?呵呵,这你可想错了,采书能觅得良配,我是再欢欣不过的,我能有今天的命陪着宝儿,已是奢求,其余的我再无他求,可我却放心不下采书,如今他有个好妻,我才真的能放心了。”她伸手握住林采兮的手,“采兮,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我真的什么都想开了,既然他们都好好的,我们便也都好好的,好么?” 林采兮诧异的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不把你的事告诉我哥?” 刘熏凤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过去了,何必再寻得他人烦恼。” 林采兮坚决的拒绝了她,“你也别急,还会有更好的法子,你先安心的住在这里好不好?” 刘熏凤只微微笑,却并不多说话。 回到府里的林采兮心底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刘熏凤表面的平静是刻意装出来的,她看到她眼底的决绝,她总觉得她已经在心底做了什么新的打算,晚上她千叮咛万嘱咐菊焉一定要照顾好宝儿母子。 朱梓峻回来,她便将刘熏凤的反应告诉他,朱梓峻仔细想了一阵,便道,“明日派人去趟林宅,唤他过来吧。” 林采兮想了想,也觉得尽快告诉林采书真相最好,但又怕这真相会给几家人带来变故,整整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早早醒来,朱梓峻已派了跳豆去林宅送信,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林采书陪着方耶茹去了京城,说是去拜访方家二老爷,时间紧迫,未来及过来送信。林采兮顿时便觉得如撒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一面担心着刘熏凤一面又挂着林采书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朱梓峻实在瞧不过她这幅郁郁寡欢的模样,恰巧宫里有事,皇上要回京,朱梓峻便趁机告了假,平日里更是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大多数时间都留在院子里陪着她,喝喝茶聊聊天,偶尔再做做胎教。 日子在蜗牛的爬行中换换蠕动,林采兮焦急如焚的等待着林采书早日回来,可她越是等的急,他们回来的越是慢,过了朱澈的生日,又过了大大小小的几个好日子,林采兮快要临盆的时候,才传回来林采书明日便回来的消息。 林采兮自然是欣喜万分,激动的差点就要回林宅等着,无奈之下,朱梓峻只好派了两个人在城门等着,一看到林采书回来便请到朱府里来,即便是这样,林采兮的心仍是不安,她总觉得有些事迟早是要发生的。。.。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