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香茹坐在屋里整理她的计划书,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写了一部分,后来来到谢家这半年多她又陆续写了一部分,但这些只能算是草稿,香茹要做的就是把草稿整理成正式文件,工整地誊抄一遍。 这件工作只有她一个人来做,她没让桂花小杰帮忙誊抄,因为有些草稿内容她为图方便省事,用了很多前世的现代名词,所以为免麻烦还是她自己动手的好。 整理草稿用了三个晚上,剩下两个晚上香茹用来准备菜单,她是早就计划好,菜单的设计随节气变化而变化,一个月有两个节气,所以一份菜单只用半个月,一年要二十四份菜单,所以她现在是照着思路先每个节气写几道菜出来给向斐看。 人都是图新鲜的,菜单常换常新就能更好的吸引顾客,而这需要好厨子的支持,不然她写菜单容易,厨子做不出来就麻烦。 希望向斐能找来合乎她要求的好厨子。 香茹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的第一次生意做着全面的准备,把自己的生辰忘得一干二净,她忘记了,可她的师傅师叔一干长辈们可没忘,各自预备了生辰礼物在那一天送到谢家,庆祝她二十一岁生辰,老夫人特意把香茹叫到自己屋去一起吃饭,谢家的厨娘为此特意给香茹煮了一大碗寿面,把香茹撑得肚皮溜圆。 过生日是很开心,但有些话人家说着是关心,听在香茹耳里却是烦心。二十一岁了,哪怕是她师傅谢紫嫣,这个年纪也都孩子在怀了,香茹的亲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可不叫长辈们cao心么。 没办法,为了让谢家长辈们换个话题,香茹只得说九九重阳那天她打算去京城最大的永安寺上香,求支姻缘签,看看老天怎么说。 这话题一起,果然立刻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在老夫人这里立规矩的几位太太和少奶奶们也都纷纷说那天要一起去给家人求平安签,于是本是香茹的推脱之辞,转眼就变成了一次谢家的大型集体活动。 生日后两天,香茹休息,上午巳正时分,向斐的车夫来谢家将香茹接到香米巷的向斐私宅。 与向斐的见面地点仍然是思容堂的东书房,桂花小杰依旧被留在外面,但这次在东书房谈事的只有向斐香茹柏安和郭进四人。 柏安负责端茶倒水,郭进负责做记录,谈事的只有香茹和向斐。 香茹先把自己整理好的计划书给向斐看,然后她在一旁研究合同条文。商贾人士皆称契约为合同。向斐跟人做的生意多了,合同都成了格式条款,往里面填空就好了,香茹逐条看下来,觉得没什么问题,双方权利义务都写得很详细,向斐没有借着财雄势大就仗势欺人,这挺好。 而向斐看到香茹那厚厚一沓的计划书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厚的一沓东西,在一番通读之后,由衷佩服何香茹心思活络不同一般,药膳馆的招牌与门口对联都颇有新意。 不过他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一般的饭馆酒楼有几个招牌菜坐镇,每月再推几个新菜就算不错了,这位倒好,菜单半月一换,过了节气还想再吃只能等明年,光是这点就足以吸引好吃的饕餮之徒频繁光顾。 “何姑娘,你这个菜单跟节气走的经营策略倒是新颖别致啊。”向斐放下计划书。 “斐少爷,药膳馆么,怎么可能一年到头就那几道菜呢,这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厨子的负担就重了。” “所以我要好厨子,真正的好厨子,再贵我也要请到。这就麻烦斐少爷多费心了。” “好说,厨子好,药膳馆赚钱,我的分红也能多些。放心,我一定挖来好厨子。” “多谢。” “那么何姑娘觉得合同文书如何?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合同么,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合作愉快的时候怎样都好,一旦翻脸,有合同又能怎样。目前看起来,合同文书没什么问题,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那就好,那么我们签字吧。”向斐向郭进示意,郭进立刻拿了一盒印泥放在香茹手边。 双方轮番签字,并在签名处加盖私印和手印,然后一人各执一份,合同签署完毕。 合同完成,两人开始详谈细节,向斐给出了一张时间计划表,哪天到哪天做什么事,表上都写得很清楚,在香茹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份很正规的文字版工程进度表,只要不出意外,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能在冬至前全部完成。 “太好了,我也会尽快完成后院的布置,尽早搬过去,到时再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及时处理。” “能这样再好不过,但你不再出诊了么?” “既开了药膳馆,我就不可能再天天出诊了,最多照顾几户特定的人家,其他时间我都会在饭馆里照应生意。厨房很重要,我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既然你都考虑清楚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生意上的事由你负责,我只管年底分红,就麻烦何姑娘尽心尽力让账面上的数字好看一点喽。” “一定。” 香茹向斐陆续又谈了一会儿,有什么新冒出来的点子双方都充分交换了意见,负责做记录的郭进笔下不停,直到全叔敲门进来报告午饭已好,会议才暂时结束,大家出去吃饭。 饭后休息片刻,没再谈事,香茹直接告辞,她想去铺面再看看,筹划一下。 于是向斐吩咐备车将香茹送去铺面,车夫一直等着香茹看完后院,再把她安全地送回谢家这才完成任务。 回到自己房,香茹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又赶着去给老夫人和大太太请安,告诉她们合同已签以及自己搬离谢家的大概日期,最迟就是冬至后几天。 “儿呀,你一个未婚姑娘搬出去单住,这真叫我们不放心啊。别的不说,你总要几个看家护院的男人吧?难道让他们住在你的小院里?”老夫人拉着香茹的手担心道。 “古井街周围的治安一向很好,官府也不希望看到那条街上发生什么案子,况且我可以雇佣值夜的护院啊,他们晚上来,白天走,大不了我多付一些工钱就是了。” “可到底是一群男人在你的小院里,你真能放心睡觉?” “没关系的,老夫人,向斐已经答应会帮我聘请护院,不会有大问题的。”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香茹自然不会忽略。 “哦,这倒也行,他现在是你的合伙人,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出面请来的人应该是不错的,我还算放点心。” “老夫人,太太,你们只管放心吧,向斐也不愿看到我出事呀,他还指望我多多赚钱,他年底能多分红呢。” “哈哈,对,看在赚钱的份上,他也不能让你出事。” “好了,既然香茹已经决定要搬出去了,那你总得要添些丫头小厮,正好你年底才搬,而我们家年底有一批奴仆活契到期要放出去,本就要补充人手,不如到时候香茹就跟我们一起挑吧?”大太太笑道。 “哎,对,香茹不能没人伺候,就她身边那两个根本不够用,怎么也得再增加两个粗使丫头和两个粗使小厮,这事就媳妇办吧,挑几个好的。”老夫人替香茹作主了。 “那我就谢谢太太了。”香茹从善如流起身道谢,有太太把关,奴仆的质量她可以放心了,要让她去挑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挑呢。 “客气什么,这点小事不值一提,你呀只管好好地把你饭馆的事忙完,如期开张,到时候我叫家里的爷们给你捧场去。” “好啊,家里爷们来,我一定亲自下厨,不叫那些厨子伺候。” “哟,那他们可有口福了。”大太太笑道。 三人说笑一番,香茹退下去给老夫人和大太太准备晚饭,饭后回到小院自己房间,桂花小杰兴奋地跑进来,拿出他们刚画好的草图给香茹看,后院小屋的重新布置他们初步有了个方案。 二层小楼的那个正房由香茹自己决定怎么安排,两边厢房全部改为佣人屋,至于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则由桂花小杰作主,里面放什么家具都由他俩看着办,一等下人么,当然要懂得得为主人分忧,她懒得cao这个心。 佣人房的布置很快就定了下来,需要的家具数都写在一张纸上,与向斐给的木器行地址放在一块,等香茹下次休息就去看家具。 谈完了这事,香茹就早早地休息了,次日照常上班。 几日后,坊间开始传闻何香茹要开药膳馆的消息,香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事是在病人家里,短暂地诧异之后她就反应过来一定是向斐放出的消息,提前布局市场,把潜在顾客从潜水状态中激出来。 想通了这点,香茹满面含笑地告诉对方确有此事,并且预订明年年后开张,所以明年起她的主要精力就都在生意上,不会再这么频繁出诊了。 病人虽觉得有些可惜,可想到将来能吃到何食医做的药膳,立马又产生了新的兴趣,连忙道喜,预祝香茹生意兴隆。 如此三四日后,香茹要开药膳馆的消息越传越烈,这几日香茹天天都会被病人及家属们问到此事,香茹也就抓住机会推销一下自己的药膳馆。但是菜单跟节气走的经营方针香茹一个字都没吐露,这是她的商业机密,她才不要这么快把消息放出去,让城中其他药膳馆听到抢先推出,害自己平白落了下风就划不来了。 在舆论开始为香茹口口相传广而告之之时,转眼就到九九重阳,民间盛大的踏秋日,百姓们皆全家出动登高避灾。 谢家爷们去登高,女眷们则去永安寺上香赏花,一大早,载着谢家数口的马车排着长长的队列鱼贯而出,往城南郊行去。 出了城后,马车车队分道扬镳,爷们娘们各走各的。 永安寺是京城最大寺院,香火鼎盛,据传寺中符签最灵,求什么得什么,所以每天都有人带着贡品来求签,今日又是过节,寺中人潮汹涌胜过往日,为安全起见,大太太下令,大家进山门后各管各的,丫头婆子照顾好各自主子,只约个最后的集合时间。 香茹是不信这个,上次随口一说不过是个脱身的托辞,可今天既然来了就凑个热闹,每年永安寺的赏花大会也是一景,哪怕赏赏花,也算没白来一趟。 香茹一开始是跟在大太太后面走,但进了山门没多久,就被络绎不绝的人潮给完全冲散,谢家那么多人转眼间就剩了他们三个傻兮兮地站在通往大雄宝殿殿前广场上的小道上,身边熙来攘往的全是人,谢家女眷们一个都看不到了。 “jiejie,我们现在怎么办?”小杰傻眼问道。 “上香,求签,赏花。”香茹答得很干脆,“走,买香火去。” 香茹三人顺着人流来到殿前广场,找到庙祝买了三人份的香火,学着善男信女的样子,把广场上九个大香炉都上了一把香,然后才进了大雄宝殿,将手上剩下的香插在佛祖前的香炉里。 上完了香,紧接着求签,可这永安寺的签实在有名,签筒再多都不够用,香茹三人上完香硬是排队等了盏茶工夫才拿到签筒,三人一人抖出一支签,上面只有编号没有签诗,于是记下编号跟随人流到大雄宝殿隔壁的屋子找师傅解签。 这解签就有意思了,摆放签诗的架子与师傅相隔两边,香茹注意到有的人找到自己编号的签诗拿下就走,有的则等师傅解签。 香茹继续从善如流地先去找自己的签诗,架子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子,每个格子上面有个编号,只需照着编号拿一个签诗就行。 香茹找到她的编号取了一个签诗,小小的淡黄色纸片折成宝塔状,其中一面写了三个红字——下下签。 香茹乍一看有些不爽,随即又释然,庆幸自己求的是姻缘签不是事业签,姻缘下下签无所谓,差到极点也不过是这辈子命犯孤心嫁不掉而已,跟事业比起来,姻缘实在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