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泪洒锦绣城第十章孝心 ‘鸡’叫三遍,国公府的仆役纷纷走出卧房,开始一天的工作。,。但在婠乐堂服‘侍’的下人却刚刚倒头休息,故而此处格外安静。 赵婠听赵安康说了一宿的故事,蓦然惊觉东方已现鱼肚白,不由后悔不该让老爹陪自己熬夜。虽然她很想知道一家人是如何失散的,但是此时赵安康疲态尽显,她赶紧推了轮椅将老爹送去休息。 婠乐堂房舍不多,统共就十几间。赵婠自己有会客厅卧室书房练功室,与她相邻的那间卧房属于越乐,其余则是丫头们的住处以及厨房杂物间小仓库等等。 &》;赵安康住在离婠乐堂不远的养心院,虽赵婠请他居于越乐的卧室,免得跑来跑去麻烦,赵安康却婉言谢绝。 冬晨,雪光清冽。国公府的大小长青树上挂着冰凌,偶有风吹过,冰凌便簌簌落地,若在半空中相撞,入耳便是清脆悦耳的叮叮声音。 赵婠拿了一‘床’锦被将赵安康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也听话地穿上厚厚的大‘毛’衣裳,父‘女’两个此时都有些睡意,却仍然不紧不慢地走。 隔壁的院子里有呼呼哈哈声,赵安康知道那是‘女’儿的属下在晨练,却还是多此一举地好奇询问。赵婠自然耐心解答,她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去找越乐,国公府不能没有人主持事务。老爹如今送上‘门’来,想来他不会拒绝这个小忙。 于是,赵婠将国公府的内外诸般事务大概地给赵安康介绍了一遍。赵安康闻弦歌知雅意,眼珠一转就猜着了几分赵婠的用意,不由脸‘色’略有些发白。 他舍不得‘女’儿离开是一个原因。但他很清楚,这个‘女’儿十分有主见,她比年轻时候的嬴瑾还要独立坚强,想必打定了的主意不会轻易改变,哪怕是亲爹的意思。 赵安康所虑者,实为悬空岛甄家。若是让甄家抓住了前心生有七星痣的赵婠,她必定要被当‘成’人种囚禁于岛。赵婠的武道修为确实是高,但放在悬空岛还真不算什么。她能在恒京玩死甄妩和甄至训,但这儿有众人相帮。若孤身深入悬空岛,若有个闪失她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赵安康心里火烧火燎,脑子里急速转着主意,想让赵婠打消那个念头。可是转念一想,要是嬴瑾知道了他被关在悬空岛,估计也会不计后果地来救他。 再说了,他这个只与‘女’儿相处了总共一个月多几天的爹,又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女’儿的人生?赵安康纠结了。 赵婠知道老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用意,也清楚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然而,正如赵安康所料,越乐吉凶未卜,赵婠如今已经把事情办得差不离,哪里还能坐得住? 将赵安康送入养心院时,睡了个瓷实的甄守诔已经起‘床’,正在做早课练功。见赵婠送了赵安康回来,他慌忙跑过去,准备背起赵安康送回卧室休息。 赵婠摆摆手,对甄守诔笑道:“守诔,你忙你的,今天我来背爹。” 甄守诔扎着双手愣在那儿,赵婠解下披风,微微蹲下,扭脸对甄守诔又道:“帮我把爹扶起来。” 甄守诔赶紧帮手,将赵安康抱起稳稳当当地放在赵婠瘦削的后背上。赵安康还在那儿神魂不属,眼角忽然一搭拉,见甄守诔仰脸瞧着自己,目光匆匆一转,落在面前这把乌黑油亮的青丝之上。 赵安康一惊,发觉是赵婠背着自己往前走,急得失声叫起来:“‘女’儿,怎么是你在背爹?快放下爹来,让守诔来背。”他心疼赵婠,拼命地试图向上拔高身体,好像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重量。 赵安康****虽废,但他身量高大,年轻时是不折不扣的昂藏美男子。赵婠在‘女’子里也算个头儿较高的,却还不及他肩膀。她要将背弯得极深,才能不让赵安康的‘腿’搭在地上。 甄守诔也觉得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背一大老爷们,自己却在一旁看着,委实说不过去。闻听赵安康此言,他这就要上来抢人。 赵婠狠狠地瞪了甄守诔一眼,直接把他吓得蹬蹬倒退好几步远。一边往屋里走,赵婠一边笑着说道:“爹爹,您要想我省点力气就老实待着。别看您个子高大,但是太瘦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再说您‘女’儿是什么人?武道大宗师背个人怎么可能费劲?您安心罢。” 赵安康不敢再手舞足蹈挣扎,眼眶又红了,语声沙哑地说:“‘女’儿,爹从来没有背过你。” 赵婠莞尔笑道:“可是您一定抱过我。没甚么区别啦,爹不用放在心上。” 赵安康将脸望天,用力‘逼’回‘欲’喷涌的泪水。上天待他何其恩厚,他赵安康造了那么多孽,老天爷还是给了他这么个大度豁达又贴心孝顺的‘女’儿。 他在来恒京的路上,无数地设想过与赵婠的相处模式。他以为,像‘女’儿这样一个儿孤苦伶仃闯过风风雨雨的巾帼英雄,对于撇下她近二十年不理不睬的父亲,估计就算不会不承认这份血缘关系,也肯定没有多少好脸‘色’。 然而,赵婠对他,哪怕是还没有开口叫“爹”之前,也是十分恭敬有礼并且很亲切和善的,从来没有给过他白眼与冷脸,更没有什么怨怼之言讥讽相加。 昨天那“爹爹”二字听在赵安康耳里,竟是仙音纶曲、之声。赵安康已经做好了长达数年不被‘女’儿接受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赵婠竟然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这没尽过多少责任的父亲。 伏在‘女’儿虽不甚强健,却感觉很温暖很有力量感的后背,赵安康思‘潮’起伏,感慨万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有沉默着轻轻地不断抚‘摸’赵婠滑在背上的长发。 甄守诔这个没用的家伙吃赵婠一瞪,居然不敢再跟上来。好在国公府的下人都极有眼‘色’,因赵安康之请,在养心院服‘侍’的都是年轻的小厮,个个脑瓜灵便。见国公大人亲自背着老爷走来,便有小厮将厚厚的防寒‘毛’毡给打起来,让这对父‘女’通过。 赵婠将赵安康放在‘床’上,先拿被子盖住了他的‘腿’,又让人打来热水。她搬来脚踏,一屁股坐在上面,抬头对赵安康笑眯眯地说:“爹照顾了我那么多天,我也来给爹洗洗脚。” 赵安康连连摆手,东摇西摆地不让赵婠捉住自己的‘腿’。赵婠要当真下蛮,赵安康当然没办法,但老爹这双废‘腿’已经很可怜了,赵婠哪里忍心欺负他。 赵婠哀伤地叹了口气,垂着头悲悲切切道:“您是我爹,我给您洗个脚,又值当什么?您这么客气,可见不是当真把我当‘女’儿,如此……”她做势要起身。 赵安康被唬得魂飞天外,见‘女’儿低垂的小脸上满是凄容,赶紧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脚上按,一迭声道:“洗洗洗。” 赵婠抬起头,笑‘吟’‘吟’夸赞道:“这才乖。” 赵安康一愣,赵婠面上哪儿有一丝悲‘色’?他这才反应过来,却是让‘女’儿给骗了。但他被骗得心甘情愿,愿意再被骗一千次一万次。‘女’儿肯这样待他,他只有感‘激’。 赵安康的****被挑断了脚筋,不过还有知觉。他感觉到‘女’儿的手柔软温暖,轻轻地按压他冰冷脚掌上的‘xue’道,似乎还将真气探了进去。他这才知道,原来赵婠还想瞧瞧他的‘腿’到底伤得有多重。 赵婠仔细地感知了一番,心里直叹气。赵安康‘腿’部经脉被破坏得太严重,她无力回天,也不知道爷爷或者越乐会不会有办法。她对赵安康微微笑道:“爹爹的‘腿’伤得很重,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下了这般狠手?” 赵安康仔细打量赵婠的神情,发现她此时的笑容远远不如方才对自己笑得那般真诚亲热。她的笑意远远未到眼底,墨染的瞳仁泛着令人脚软的寒气。 赵安康当然不想让赵婠去替自己寻仇,便支支唔唔道:“那人已经死了。” 赵婠一挑眉,顾忌到老爹的心意,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反复用热水给赵安康泡了三次脚,水里加了好些刺‘激’经脉复苏、驱寒养身的珍贵‘药’物。赵安康对医‘药’并不‘精’通,多少还是认得几味‘药’草。一看见这些,就知道是赵婠提前准备了的,并非临时起意才送过来。 如果再不接受‘女’儿的赤子孝心,赵安康就真傻了。父‘女’俩都不说话,一个认真地给老爹洗脚,另一个认真地享受‘女’儿的服‘侍’。彼此都有很满足的感觉。 赵婠拿热乎乎的棉布给赵安康擦脚,轻声道:“听说昨天您去拜祭了义父?”她指的是安放在国公府里赵奚的灵堂,里面供奉着赵奚的灵位。 赵安康点点头,感喟道:“这是爹应该做的。毅贞国公……”他心里泛起酸涩,说,“才更像是你的亲生父亲。爹很惭愧。” 赵婠目光柔软地看着他,劝道:“您不必自责。我相信您是个好父亲,您的所作所为必定有苦衷。” 赵安康颓然道:“无论有什么理由,爹没有好好照顾你,不曾亲眼见到你长大‘成’人,这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赵婠将赵安康的两只脚都扶进锦被里,又服‘侍’他躺下,将被子的边边角角都掖好,柔声道:“您放心,‘女’儿绝对不肯放过这个向爹爹讨债的机会。日后‘女’儿要请您帮忙的地方多着呢,您可不许推辞。” 赵婠肯让赵安康帮手,他自然求之不得。他原本是‘性’子懒散的人,但为了‘女’儿,哪怕让他想出一箩筐‘阴’谋诡计把大秦乃至天下彻底变成‘女’儿的,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话,疲惫不堪的赵安康呼呼睡去。赵婠站在‘床’头,望着老爹斑白的两鬓和未老年衰的容颜,对自己说,子‘欲’养而亲不待。没能孝顺义父,有个亲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