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血溅金銮殿第七十六章铃铛 弱弱地问大家,越乐的故事当真很雷很狗血吗?—— 越乐很不对劲。。。 赵婠偶尔发现他一个人发呆,或是望着北边,或是望着东边。可是每次被撞破,他都不承认自己有心事,被赵婠缠得紧了,就说在想她。 ——面对面也想。 六月十二,赵奚的祭日,也是先帝的祭日。 皇帝起意去清凉山皇陵祭祀,浩浩‘荡’‘荡’的大队伍绵延了十数里。赵婠与众人一同祭过了先帝,又和越乐一起去给赵奚上香。 虽说这只是个衣冠冢,但赵婠还是依照祭祀的礼仪一丝不苟地准备齐全了所有物品。赵奚的骨灰埋在东鲁,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去是什么时候,自然要将这衣冠冢当作真正的陵墓来祭拜。 赵奚的墓修得很气派,当年皇帝破格允准其按郡王礼下葬,陵墓也是郡王规制。看守皇陵的宫人将赵奚的墓同样打理得十分之好,坟茔上没有半根杂草,每年都厚厚地加上土,特意种植在两侧的松柏长得也很‘精’神。 赵婠将供品摆放好,在杯中倒满了酒,喃喃道:“爹爹,您在地下好不好?没有和我的祖母大人吵架吧?”她忽然笑起来,“您收养了我,却平白矮了一辈,您心里可千万别不自在。您在天有灵,知道我是甄夫人的孙‘女’儿,想必会非常高兴罢?” 赵婠将酒洒在碑前,又道:“我给您带来的是南荒三十年的猴儿酿,最后的一坛酒,我一直藏着没让孟老头儿给‘摸’走,专给您留着。这酒好不好喝?可惜我不知道酒方子。每次我来看您的时候,都会准备好酒好菜。”她又将酒满上,道,“我再敬您一杯。” 连洒了三杯酒,将供品往碑前挪了挪,赵婠忽然滴下泪来,哽咽道:“爹爹,我想您。阿囡如今很厉害了,可是有时候还是会害怕。爷爷来了,又走了,神神秘秘地不知在忙什么,他不告诉我。他年纪很大了,我好害怕这回是真的再也见不着他。爹爹,我找到了亲生的娘。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认她。她虽然生了我,却是个陌生人。” 赵婠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抚着墓碑,泪水哗哗地流,声音发颤:“爹爹,我杀了好多人。就像小时候杀那些小兔子小山‘鸡’一样,我眼睛也没眨地把他们杀了。我知道您会说我干的没错,可我其实不想杀他们。”她神‘色’黯淡,“很矫情是不?这却是我的心里话。我死了以后,只怕有许许多多冤魂要来找我要债。” 沉默了许久,赵婠努力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道:“瞧我,真不该和您说这些。赵伯好么?他老人家除了陪他的师父,也一定会去您那儿串‘门’吧?千万别忘了帮我带声好。对了,我想把一个人介绍给您认识。他叫越乐,对我很好,和您一样对我好。他也很厉害,不怕您生气,他比您和赵伯加再一块儿都厉害好多倍。”她含泪嘿嘿笑起来,一点也不害臊地说,“原本,我把他捡回来是想给您当儿子,给您传宗接代。现在么……我打算明年嫁给他,不管您是把他当‘女’婿还是当儿子,随您高兴。呐,这些话我都还没对爷爷说呢,先告诉您了。您高不高兴吖?” 赵婠一个人眉开眼笑,仿佛看见赵奚爱怜地‘摸’着自己的小脑瓜,点着头,说,越乐很好,爹爹很高兴。 赵婠吸了吸鼻子,怔怔地望着半空,转头唤过越乐,笑道:“越乐,你介不介意给我爹爹磕个头?” 越乐点点头,很严肃地说:“理所应当。”他站到赵婠身旁,恭恭敬敬地给墓碑施以三拜九叩首大礼。 赵婠微笑看着,觉得他的姿势再美妙不过,一举一动潇洒自如,宛若行云流水,有种难以言表的韵味。 越乐磕完最后一个头,并不起身,正‘色’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容禀。” 他这样的称呼令赵婠脸微红,有些许羞赧,却并未出言反对,同样跪在越乐身旁,‘挺’直腰身,静静听他说话。 越乐道:“小婿是人,不是仙不是妖不是魔。只是小婿的年岁有些大,比囡囡大许多许多岁。但小婿确确实实是人。小婿的过往实在离奇,虽囡囡必不嫌弃,却着实不好说出口。”千年前的老牛啃嫩草啊。 “不过,”越乐也倒了一杯酒,洒在碑前,道,“小婿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您一声。毕竟,您是囡囡最亲近最敬爱的长辈之一,若瞒了您,小婿于心不安。” 赵婠一愣,她与越乐的约定是忙完这段时间再听他的故事,怎么他改主意了,今天打算说出来? 越乐缓缓说道:“小婿本名百里撄,乃据今千年之久先古时代战国八雄盟主虞国太子。那年,小婿十七岁,与臣下于渭河之滨游猎,偶遇一名‘女’子。这‘女’子乃万里之外海那边的修真者,与小婿所习武道截然不同,且擅长机关人偶术。小婿是武者,却也钟情于机关术,见这‘女’子见识广阔,便相邀其一同游玩,切磋修真者与修武者之间的长短,并向其请教机关术。” 赵婠慢慢张大嘴巴,几乎以为自己在听故事。百里撄?越乐说他就是百里撄?头好晕。 越乐面无表情,继续说道:“那时,小婿征战经年,甚感疲惫。忽遇这‘女’子大不同于小婿所见凡俗之‘女’,不禁好感丛生。那‘女’子同样喜爱小婿,我二人情愫渐生。” 赵婠听得津津有味,见越乐忽然不说了,忍不住开口催促道:“说下去呀!” 越乐转过头,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半阖,声音低沉下去。他轻声道:“后来……她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我问她是什么,她说把我做‘成’人傀儡,只要她不死,我就长生不死!她说她是级别很高的修真者,否则也不能跨过万里洋面来到此处。又说等我修行武道到她这般境界,不知要何年何月。若非我的容貌资质在修真者中也是上上之选,她不会屈尊与我‘交’往,更别说结为道侣。” 越乐的话虽轻描淡写,赵婠却从中听出了森寒冷意。她悄悄伸出手,刚挨到越乐的拳头,就被他反手牢牢攥住,铁紧铁紧。 越乐声音中渐有了悲凉:“我那时虽然已率领虞国之军天下,号令八雄,身旁也不缺‘女’人,却从来没有像爱慕她一样喜爱过旁人。我忘却了所有,只求能待在她身旁。但我毕竟是个有尊严的人,我不愿意当傀儡,哪怕再喜欢她,也不愿意被她当她的兽宠那般养着。我在她意‘乱’情‘迷’之际套过她的话,人傀儡根本就是行尸走‘rou’,毫无自己的意识,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他长吸了一口气,道,“我那时方明白,她爱的只是我这副臭皮囊。我只不过是她漫长生命当中的过客,她一心追求天道,不会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于是,我要走,我想离开她。”越乐的手冰凉,微颤抖,他目光中有刻骨的恨意,“后来,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她告诉我,天道无情,修真者亦无情。她看见我的第一眼起,就决定了要拿我炼作人傀儡!我是如此年轻的先天境界修武者,实力虽不及她,在同龄当中却绝对佼佼。哪怕我成为了人傀儡,只要有好的功法,我一样能继续练武。以我的资质,成为傀儡之后心无旁骛专注于武道,日后绝对能成为她的莫大助力。”他的声音越发艰涩,满含痛苦,并且有些难以启齿,“我可以是她的帮手,在她遭遇强敌逃跑时给她断后。我还可以是她排解寂寞的玩物,是她向别的修真者炫耀的资本,也许旁人能出合适的价钱,她就能把我卖了,或者换了。” 赵婠掌心冷汗涔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在心里咆哮,这个狗屁天‘女’,你才被人当成玩物,你才是炮灰,你才让人卖了换了! 将这些积压在心里难以说出口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越乐感觉很轻松,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敌她,只有装作无力抗拒、卑躬屈膝地讨好她。她此来亦是为了躲避仇家,我便倾我所有建造了机关城……就是囡囡曾经破解过的地下机关‘迷’城,为她制作了机关堡垒,方便她出行。我们在北冰原之上待了许久,她越来越不耐烦我,将我当作奴仆使唤。我很偶然地发现,她其实受了不轻的伤,否则只怕早就动了手。我心生希望,还想了法子算计她,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计谋都无济于事。她被我下了剧毒,却轻而易举地化解。就在那时,她翻脸制住我,‘抽’取了我的魂,分别封印在我的灵武和魂晶内。不过,她不知道,我特意把她引到的地方是当时天下最危险之处,那是一头灵兽的地盘。这头灵兽就是大仙儿的母亲。我很卑鄙地将祸水东引,因为从她的话里,我猜测到一头灵兽比我的价值要大。我一直在等那头灵兽被她发现。我赌嬴了。” “她果然发现了那头灵兽,匆匆忙忙地草草把我封印在湖底,将封存了我二魂的灵武与魂晶、还有开启机关‘迷’城的玄冰‘玉’髓随随便便地扔下。”越乐的讲述加快,这段不堪再想的回忆令他倍感羞辱与痛苦,“她再也没回来。我陷入了沉睡,偶尔我觉得自己在北冰原之上流‘浪’,其实那是我的神识念力。” 他自嘲一笑:“被她那样折磨,我的神念有了很大的增长,有时候能跑出封印去放风。我就是这样认识的大仙儿,它的母亲帮我赶跑了敌人,却让它成了孤儿。我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囡囡救了我。在南荒,我得到了九品妖兽的魂珠,我x它们结阵恢复了记忆。在魂晶中得到关于囡囡的记忆时,我恍若陪着囡囡一起长大,我们共同经历了她人生当中的十年岁月,这十年记忆也令我飞速成长。从她给我起名为越乐起,我就不再是百里撄,我只是越乐,囡囡的越乐!” 越乐转过头,望着赵婠的双眼,再一次重复:“我是越乐,囡囡的越乐!” 赵婠急速地眨着眼睛,强忍住泪水,可怜巴巴地问:“我早就说过,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来历,我都不在乎。我现在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提前告诉我这些?” 越乐把她揽在怀里,叹息般说道:“爷爷说,他曾经到过东海一个名叫悬空岛的地方。他在那里看到过我的肖像和一对银铃铛,我必须把那对铃铛拿回来,在他们还没出发来找我之前!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原打算和爷爷一样不告而别,可是我实在不想冒一点点可能失去你的危险,最终我决定坦白。” 赵婠大惊,急问:“那对铃铛是什么东西?” 越乐道:“是这天下唯一能伤害我的灵器,是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