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华让马夫停下车,撩起车帘子从车上下来,旁边的小侯爷见状,也跟下跃下马,静静跟在她后。 书华来到珍姐的面前,此时的珍姐穿得比上次还要破烂,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头上插着根稻草,后摆着个蒙着白布的女尸,前挂着个牌子——卖葬母。 书华很干脆地拔下那根稻草,柔声道:“起来吧。” 珍姐缓缓抬起满是泥垢的脸,望向书华,在经过短暂的呆滞之后,猛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书华笑笑:“正是我。不想隔了这么些子,居然还能再次相见,倒也真算得上是缘分了。” 看见她上精细的衣裳,还有她后的马车及仆人,珍姐再次确定了自己上次的猜测没有错——她果真是一个富家之女。想到自己的落魄样被她瞧见,脸上不由烧了起来,似有些不好意思。 瞅见她有些别扭,书华倒也不甚在意她此刻的打扮,让君瑶取了些银钱给她:“死者为大,先不论其他的,你且拿着这些钱将你母亲葬了再说吧。” 若碰上其他人卖葬母,书华定然是疑虑大于同,但是珍姐是她在生死之境中认识的人,两人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了,信任自然比一般多了几分。回想那时候,珍姐临危不惧,并且胆识过人,书华愿意相信,这样一名女子不会是个骗子。 珍姐也不是个拿捏的人,收了钱之后就立刻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姑娘大恩大德,俺这辈子没齿难忘” 看她也算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会被人欺负,书华扶起了她,便转爬回到马车上,慢悠悠地继续前行。走了没几步,书华让君瑶从车窗里往外看,得知珍姐已经请了人过来将其娘亲的尸体搬走。 书华又在君瑶耳边低语了两句,吩咐好了之后,就让她先行下了车。书华则继续坐在车上,踩在明媚的晨辉之中,一点点走出城门。 来到水榭之前,书华下了马车,站在门口向小侯爷道谢:“一路上有劳小侯爷相送,奔波得怕是有些渴了,我这就让下人给你去准备茶水。” 这原本也就是一句客气话,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好独自招待一名男子在家中?饶是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这话传出去也不好听呐。 小侯爷却是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婉言拒绝,反倒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看得她双颊发烫头皮发麻的时候,他这才缓缓开了口:“多谢沈姑娘的美意,子墨还得赶回去练箭,茶水还是改再来喝吧。” 书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原本僵硬的脸上也顺势挤出个笑容:“那我就不耽误小侯爷练箭了,后有空再来喝茶吧。” 看着她从紧张到释然的样子,小侯爷的嘴角轻轻扬了扬,露出一抹极轻极浅的淡笑:“那就如此说定了。” 原本硬朗的脸部线条,因为这一抹不经意的浅笑,立时如同彩虹一般飞扬起来,生动极了。这是书华第一次看见他笑,虽不及景安潇洒,亦不及二哥文雅,但却有着属于他独有的阳光气息。 书华被这个笑容弄得有些失神,傻乎乎地脱口而出:“你笑起来不错的。” 话一说完,书华就赶紧地闭上嘴巴,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这些话放在现代,其实也就是朋友之间的聊天话语,再平常不过。但这是在古代,对男子与女子之前的言行都有些极其严格的封建社会,这话却藏着那么几分**的意味。书华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竟是说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她不敢想象眼前这位未婚夫会怎么看自己,一时只觉得尴尬得无地自容,若非后的宅门还没开,她真想一个箭步就冲进水榭,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 站在她面前的小侯爷明显也有些失神,他没想到书华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原本淡淡的笑意也僵在了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神方才恢复正常:“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再见。” 说完,他就转翻上马背,迅速消失在了明媚的阳光之中。 等到马蹄声远去,书华这才缓缓抬起头,面上浮起几分不可思议。她都还没跑,怎么他就先跑了?果然是腿长的人比较有优势 后的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几个下人赶紧走出来向书华行礼,将她请进了水榭。 进去没多久,管事领着一干下人也出现了,见面就是一番下跪行礼,等到都折腾完了,书华随便招呼了两句,就赶紧让管事领着人快些下去,这么多人看着头晕眼花。 她的屋子被安排在第二进右手边的绮陌居,这里环境清幽,而且临近后面的明莲池。晚上时候还可以靠着二楼的小阁楼上,一遍喝茶一遍静静欣赏夜色,这些事光是想想就觉得惬意极了 她才刚刚迈进绮陌居的地盘,青巧与君翠就赶紧迎了上来,一遍抹眼泪一遍询问书华昨的形,唯恐她昨在宫里吃了什么苦头。 书华来回将事大概说了一遍,这才让她俩收住了眼泪,直到她这两折腾得累了,一个去给她端茶倒水,一个就给她捶背捏腿,愣是把她这尊小菩萨伺候得舒舒服服。 没过多久,君瑶就回来了,书华让她将跟踪珍姐的事说了一遍。在确定了珍姐并未受到欺辱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想她一个柔弱女子,大庭广众之下收了那么一笔不小的钱,被抢劫的可能相当高。书华让君瑶找人去盯着珍姐,一来就是为了防止她被人偷抢,二来则是为了确定她是否真的没有骗人。 人心隔肚皮,无论心里的直觉怎么想,书华始终觉得眼见才能为实。 事到了这一步,书华以为应该算是了解了,从此珍姐有了自由,她也算是还了上次她帮助自己逃脱贼窝的人,两人至此就互不相欠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二哥过来水榭的时候,后还带着个一狼狈的珍姐。二哥解释说,他当天从翰林院回沈家的时候,就听到管事说有个女人跪在沈家的后门前,据说是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了。二哥询问之下,才知道她是来找书华的,就亲自将人带到这里来了。 书华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坐在堂屋里当着众人的面问她:“不是给你钱葬你母亲亲吗?眼下你这又是为了何故?” 珍姐躬跪在地上,诚恳地说道:“姑娘买了俺,俺从今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 呃……这句台词好耳熟,貌似在很多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曾经出现过。书华暗自恶寒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并没有打算要真的买下你,给你钱也只是换你一个人而已,你现在是自由,想去哪里都可以,何苦来给人家做丫鬟。” 珍姐却是面露苦笑:“俺家里就娘亲一个亲人,如今她死了,俺就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俺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收留了俺吧。” 她的语气无不悲凉,书华心中也是动了一下,如此一名孤女流落在外,下场无非也是卖入人家做丫鬟做妾侍,否则仅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想要保住自都很困难。 见到书华似有动容,珍姐赶紧又说道:“俺吃得很少,而且有力气干活,绝对不会浪费姑娘的粮食” 书华看了眼旁边的二哥,见到他点点头,这才应了下来:“那好吧,你就暂且留在水榭,管事会给你安排份与住处。我短时间内会一直住在这水榭里,你先学习沈家的规矩,以后的事就再说吧。” 珍姐又惊又喜,赶紧磕头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少爷俺一定会努力干活,好好报答你们的恩” 等到珍姐被带下去之后,沈书才从袖中抽出一张淡青色帖子,递给书华:“这是史家托人送过来给你的,说是史家二小姐过生辰,邀请我和你参加后在雪阳楼举办的宴席。” 书华接过帖子,随手翻了一下,见到上面指名道姓地写了自己的名字,又想起史家那两姐妹对自家兄长的企图,心中有些不大愿意去。她又小心瞥了自家二哥一眼,见到他神色自然,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便问道:“你后可有空?” “翰林院还有事没有处理,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空闲时间,所以这事儿就只能靠你了,”二哥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上次史家二小姐帮了你,也算得上是沈家的恩人,咱们欠了她一个人。这次庆生,咱们可不能缺了礼数,免得叫人说咱们忘恩负义。” 这么说来,后天是非去不可了书华心中暗自叹息,面上点点头:“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嗯,礼单我已经让老刘拟好了,明就回差人送过来。你到时候再看看,若是觉得有什么地不妥,就自己改一改,需要的东西让人给老刘知会一声,他会去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