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非君不嫁 沈书才脱下外袍,裹住浑湿透了的meimei,将昏过去的她打横抱起,绷紧着脸与后的景安和庆远府小侯爷说道:“劳烦两位暂且委屈一下,先到墨香苑歇一会儿,在下等下再来招待你们。” 景安笑着点点头,随手抽出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小侯爷。他俩今因着沈家的丧事,亲自上门拜访,却不想碰巧遇上了这等事。 此刻的小侯爷浑湿透,衣裳还在滴水,青丝一缕缕地粘在脸上,俊朗的脸上却是丝毫不见狼狈,沉静如松。他一边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水,一边与书才说道:“叫人给她熬些姜汤,先驱驱寒。” 书才凝重地望着他:“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书才没齿难忘。”他转而叫来尹阳,“你先带两位贵客去墨香苑歇着,再让紫灵寻干净的新衣裳给小侯爷换上,千万不能怠慢了” 尹阳赶紧应下,随即带着景安与小侯爷往墨香苑走去。 沈书才抱着昏迷不醒的meimei,冷眼扫过还站在原地未曾动过的张小姐与郑四小姐,慑人的寒意令人胆寒:“云小,先送这两位小姐去桑石小苑好生伺候着。” 云小缩着瘦的肩膀,哆哆嗦嗦地应着:“奴婢遵命。” “她们若是想离开,你也不必阻拦,”沈书才一声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我去亲自问一问祭酒大人与七寺少卿大人,今这事到底该如何处置” 张小姐与郑四小姐互望一眼,俱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惧意。 郑四小姐早已是被吓得心肝发颤,眼下被这么一吓就更是没了胆气,率先上前一步,颤着声音指向张小姐:“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将沈三小姐推下去的人是她” 张小姐愈加慌张,她没想到事会闹到这一步,但多年受人宠溺的习惯又岂是这一下就能改掉的?她咬了咬下嘴唇,拼力做最后一分辩解:“明明是她自己松开了我的手是她自己掉进了池塘,与我没有关系……” 沈书才的目光蓦然变得犀利无比,直直刺向了张小姐,吓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竟是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 沈书才给了云小一个眼色,便抱着meimei大步往兰苑走去,路上随便抓了个下人让去叫大夫。 前往墨香苑的小路上,尹阳远远在前面带着路,头也不敢多抬一下。 景安结果小侯爷递回来的湿帕子,似笑非笑地问道:“为何要救她?你与她只不过见了两面,何以这般舍命相救。” 小侯爷低头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些尸体,还有自己当初闯入敌营时候命悬一线的景,不由自嘲一笑:“未经死亡之人,怎知生命之可贵。” 景安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似有不信:“你在战场杀敌时候,可有想到这句话?” “战场杀敌,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保护北周国民不受伤害。能用少量的伤亡换取无数百姓的安居乐业,何乐而不为。”小侯爷侧过头,面无表的瞅了他一眼,“如果当权者能少些贪,指不定那些被牺牲掉的战士也就不用惨死了。” 景安眯起了眼睛:“你是在为你的下属们鸣不平?” “他们能战死沙场,本就是他们的心愿,何来不平之说?”小侯爷收回视线,淡漠的神好似根本不认得眼前之人,“我与家父都是从尸体堆中活下来的,只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实乃粗野之人,朝廷之事我不懂也不想懂。而你,完全不必如此试探于我。” 景安无趣地白了他一眼,走了几步,想着书华方才被小侯爷从池塘里抱出来时的狼狈模样,不由促狭一笑:“子墨啊子墨,你可知那沈家三小姐至今仍是未出阁的闺阁女子,你如今当众将她从水里抱上来,那般亲昵的举动,只怕沈家三小姐这辈子是非君不嫁了。” 小侯爷却是脚下一顿,非但不恼羞,反倒还若有所思地望向景安:“你之前不是粘她粘得紧吗?怎地今眼看着她落了水却不出手相救?我记得你小时候与我一道学了水,水并不比我差。” 景安眼中精光一闪,却是责怪地瞥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这小子坏了在下的好事” 小侯爷一愣,挑眉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景安唰地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摇晃着:“你可知道,人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是最脆弱的时候,那时候若有人能拉他一把,对他而言将会是莫大的恩惠,继而成为让他死心塌地的对象。而在下呢,就是在等待那个让她最绝望的时机……” 小侯爷却是不屑地低哼一声:“如此倒真像你的作风。” 景安轻轻地笑了,面带遗憾:“只是可惜了,最后还是让你这个小子捡了个大便宜。” 小侯爷无语,心中却有了另一番思量…… 话说这头,沈书才抱着meimei才刚一进兰苑,君庆几个就迎了上来,瞅着书华躺在他怀里脸色发白的模样,当下就被吓得心惊跳。 沈书才一边将meimei小心放到上,一边厉声吩咐下去:“去寻干净的衣裳赶紧给她换上,再熬一锅姜汤送上来,还有被子与火盆,都给我准备着。” 几个丫鬟赶紧应下。 君瑶去厨房熬姜汤,君翠去寻衣裳,剩下的君庆则取取被子与火盆。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的兰苑瞬间忽然变得忙乱起来,等到君翠给书华换衣裳的时候,沈书才按下不安的心,挪到外屋等候。 在此期间,他叫来几个外院的下人,让他们去桑石小苑看着,顺便把云小叫回来。 等到君翠走出来叫他的时候,姚氏正好接到消息赶了过来,才刚一进门,就见沈书才趁着一张脸杵在那儿,不由心里突突一跳,面上却是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张家小姐与郑家四小姐一块跑了过来,哭着说你要将她们关起来,还说华姐儿故意落了水,要陷害她们两个,那张家夫人与郑家夫人正要找你兴师问罪呢” “她们倒是恶人先告状”看来自己的手脚还是慢了一步,那些个下人没能赶上她们的速度,沈书的脸色愈加沉,“您先回去看住他们那些人,别让他们到处乱跑。书华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他们若想闹出人命,即便是闹到了金銮上,我沈书才也奉陪到底” 姚氏被他决绝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中疑惑更甚,但见到沈书才眼中的狠之色,她那到了嘴边的话都被咽了回去,很识时务地带着红秀离开了。 一并跟过来的青巧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二少爷,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没有跟在小姐边,才让小姐出了这等意外,奴婢甘愿领罚” 沈书才揉了揉太阳:“你先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书华,其他的事挪后再说。” 青巧抹去眼泪,点头应下:“奴婢知错了,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 “凭地胡说八道”沈书才横了她一眼。 青巧赶紧闭上嘴巴,老实地站起。在她的后,还站着去通风报信的史宜词,她的心一方面因着书华的意外而担忧不已,另一方面又因为沈书才的意外出现而羞喜交加。 她微微垂眸,表现得很是羞涩,只见她细声说道:“沈二公子,书华jiejie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过虑……” 不等她说完,焦虑的沈书才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里屋,而青巧也赶紧跟了进去。等到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前早已空无一人,清冷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她那张原本羞红了的小脸慢慢地凉了下来,最终变成了惨然的白色。 榻之上,书华紧闭着眼睛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将边的沈书才急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等到许大夫来了,沈书才赶紧将他请到边,让他为meimei仔细诊治。 许大夫捻着三寸山羊胡须,为书华把完脉之后,转从医箱之中取出一只布包,将其展开之后,露出里面那两排整齐的银针。他眯着眼睛取了三根针,在书华的手腕与脖颈上分别扎了几针,书华的嘴角动了动,一些水从她嘴里流了出来,青巧赶紧取了帕子上前为她擦净。 许老大夫继而又为她查看了一下脉象,方才缓缓道:“幸好救得及时,冷水并未进入脏腑,只是肺部呛进了些冷水,老夫已经为她将冷水清出,现下已无大碍。你们给她准备些姜汤,老夫再给她开几服药,你们按时给她服下,再修养些子,很快就能好了。” 沈书才感激地说道:“有劳您了。君翠,你带许大夫去账房领诊金,另外再多加十两银钱做酬谢。” 许大夫先是推辞,后见他态度坚决,倒也没有坚持,写下了药方便随君翠下去了。 过了会子,君瑶将刚熬好的姜汤端了上来,沈书才接了过去,亲手为书华一口口喂下去,幸好她还能下咽,慢慢地吃着倒也真将一碗姜汤给喝完了。 书才将瓷碗交给君瑶,云小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见书华仍旧没有醒来,当即跪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哭得红肿不堪:“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