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小张庄据点的三大件带的人,在村子里好顿糟。”老杨头儿忿恨地说道:“又刨洞,又抢掠,还压杠子、灌凉水,弄伤了好多人……”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女儿身上停留了一下,提醒道:“桃儿,以后别出村,敌人来了就钻洞,可别让那个畜牲看见。”
小桃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爹的意思,脸红了一下,向地上唾了一口,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这个该死的畜牲。”
孟有田没说话,但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三大件,就是刚调到小张庄据点的皇协军的头儿,昨晚小全和秦怜芳说起过他的罪恶,也说过两次锄奸都失败的事情。
这个坏蛋得除掉。孟有田下了决心,同时心里也一翻腾。敌人在变换招数,并不是就近用兵,而是象今天这样,用小张庄据点的兵对黄村进行搜捕抢掠,再用黄村据点的兵对小张庄或小屯进行同样的行动,防止本乡本土的皇协军有懈怠和轻纵,也有保密的作用。
敌人也不傻,也能找到问题,也在不断完善各种措施。孟有田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出村去和游击队会合,呆在您家里不方便,要是连累到……”
“这说的是甚话。”老杨头儿不悦地瞪了孟有田一眼,说道:“有你在呀,俺这心里还踏实些。你有枪,能守住洞,能保护俺闺女呢!甭说别的了,早上还没吃饭呢,老婆子正在忙活呢,一会儿就得。”
“是哩,周队长和秦姐再三嘱咐,不让你随便走动,他们会派人来接送你。”小桃也在旁劝说道:“要是你觉得闷得慌,吃完饭俺带你从地道出村去玩,可到了外面,你不能乱跑哇?”
“好,俺不乱跑。”孟有田赶紧点头,又笑着补充道:“俺不认识路,腿脚又不好,想跑也跑不了哇!”
老杨头儿心里不大乐意,可闺女已经说出口了,只好苦笑着咧了咧嘴。
玉米面菜馅团子,新鲜的大蒜、豆酱、菜汤,这些东西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更准确地说,是散发出浓浓的情意。虽然比不上在家里吃的,但孟有田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饭食了。
老杨头儿觉得很抱歉,再三解释家里存的一点面被敌人抢跑了,等从洞里取出麦子,磨成面再请孟有田吃葱花烙饼。
老百姓虽然生活得苦,但还保持着那种朴实的性格。孟有田心里暖暖的,故意大口吃得香甜。一叶知秋,正是因为敌占区有这样的老百姓,那种发自心底的对敌人的憎恨,才使得游击队能够立足,能够活动。
敌人折腾了一大早上,吃过饭已经快晌午了,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桃子便带着收拾齐整的孟有田钻了地道。老杨头儿不放心,告诉他们在出口等着,他到村外看看动静,再让他们出来。
村里的地道时间稍长,挖得也宽敞些,孟有田走起来轻松多了。桃子看来没少钻,在前面熟练地带着路,并且不断给孟有田介绍着。走了足有二十多分钟,他们才来到了出口,蹲下身子耐心地等着老杨头儿发信号。
过了一会儿,老杨头儿从外面打开了出口,招呼着他们来到了野外。孟有田出了洞,四下张望,看见田野象看见了亲人似的。他愿意在松软的土地上多来回跑几趟,他愿意对着油绿高壮的庄稼多呼吸几下,他愿意多看几眼正在飘飘飞落的雪白的李花。
“看,那就是敌人盖的炮楼。”桃子伸手一指,孟有田不由得心里一跳,抬头望向远处。
远远的有一个象火车站上的水塔,土黄色,圆圆的,上面有一个伞顶的东西。它似乎建筑在一个路口的边上,在它下面就是出入村庄的大道。
桃子又随手指给孟有田,村庄的南面和东面不到二里地的地方,各有一个小一些的炮楼。
那个大炮楼确是建得很高大,但那个怪样子,就象一个阔气的和尚坟,再看看周围的景色,孟有田苦笑了一下,心里想这算是个什么点缀哩!象是美丽肌肤上的一块疮疤,浓黑头发中的一块癞痢,叫人一看见就觉得难过压抑的事。
老杨头儿和桃子却已经习以为常,一个去照看庄稼,一个要去菜园里摘些菜。两个人把孟有田留下来,嘱咐他别乱走动,就在这里随便看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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