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个受伤的皇协军正痛苦地叫唤,四秃子跑过去狠狠一脚踢在这家伙脸上,手里的刺刀狠狠捅了下去。抬头一看,两个皇协军慌不择路,正连滚带爬地在野地里逃跑。
“他娘x的,叫你跑。”四秃子站起来抬手就是几枪,眼见一个皇协军倒了下去,另一个皇协军摔了个趔趄,爬起来继续逃窜。他还待射击,手枪发出了一声空响,子弹打光了。
“哥,哥,咱别追了。”一个民兵拉住了拔腿欲追的四秃子,叫道:“捡了东西快跑吧,孟队长不是交代了,让咱们动作要快嘛!”
四秃子翻了翻眼睛,恨恨地一跺脚,骂道:“便宜狗汉奸了,快,收拾东西赶紧撤,瞅俺干啥,快呀!”
坡顶的狙击还在继续,皇协军也稍微调整过来,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射向这里的子弹还是多了起来。
孟有田发出命令,民兵们向后稍退,停止了射击,暂时隐蔽起来。
子弹乱三纷四地从头顶尖啸着飞过,树枝落叶纷纷落下,孟有田侧耳听着,四秃子那边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枪声、爆炸声几乎没有。但得手的信号却还没有发出,他也只好在此继续等待。
孟有田换了阵位,在一篷乱草中伸出了枪口,观察着敌人的动向。敌人继续在射击,有几个家伙似乎有蠢动的迹象,在向坡下慢慢移动。看来,他们还没知道厉害,孟有田冷笑着瞄准了其中的一个。
“啪勾!”枪声在不远处传来,孟有田瞄准的目标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其他皇协军立时卧倒在地,不敢轻举妄动了。
孟有田淡淡一笑,小嫚的胆子越来越大,狙击技能在实战中也进步很快,已经能分辨出打击的重点。没错,他们准确的射击,就是为了阻止敌人互相救援,为四秃子等人赢得时间。
一颗穿天猴带着火星飞上天空,然后爆响出无数亮点,又迅速消失。
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猛地一挥手,“撤退。”
………………
反转着的新月掀开了云彩的面纱,在天空里闪耀。懦怯的光辉,轻轻地张在大地上,散播着烟雾。
孟有田等人回到官村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虽然忙碌了一天半夜,大家都很疲惫。但即使是三个轻伤员,脸上也掩饰不住的喜悦。孟有田早已经下了骡子步行,骡背上驮着缴获的枪枝、子弹带。这些并不是缴获的全部物资。参战的民兵们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枪不好的换了好枪,子弹不足的补充了子弹。手榴弹也基本上被分干净。
一切缴获要归公,孟有田并不讲究这个。跟着自己混,总得有些好处吧,总得让人觉得不亏吧?
官庄已经不象孟有田刚来时那么拥挤,小娄庄的教训使得老百姓被重视起来,被组织起来向更远的地方转移。而作为最接近敌人的村庄,便成为游击队和民兵的屯驻地。
孟有田还没进村,便感到了气氛的异样。小全早已在村外等候,看样子他一直没睡,脸上是沉重和悲痛的表情。
“怎么了。出事儿了?”孟有田皱起了眉头,直截了当地问道。
小全点了点头,派人安排大家休息,他拉着孟有田直向村公所走去,边走边低沉地说道:“今天打了败仗。游击队损失不小。”
“怎么会这样?”孟有田狐疑地看了小全一眼,问道:“难道跟敌人打了硬仗?不能吧,你们不是那么莽撞的人哪?”
“唉,到了村公所再说吧!”小全叹了口气,说道:“大家伙都等着你呢,以后的斗争恐怕困难很大呀!”
孟有田不吭声了。心中猜测着各种可能,但却想不通游击队怎么会突然遭受损失。没有正规部队,游击队因为作战经验多,无疑是反扫荡的主力,可现在……
村公所的南屋里,炕上坐了好些人,人们用力地吱——吱——抽烟,屋里满是灰蓬蓬的浓沉烟雾。秦怜芳和白俊婷被烟呛得睁不开眼睛,直淌清泪,只好坐在长板凳上,靠着窗户,才觉得好受一些。
“有田,你回来了。”区委书记古庆山抬头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关切地问道:“今天咋样儿?没有什么损失吧?”
孟有田还没说话,秦怜芳已经向旁边挤了挤,在长凳上给孟有田让出了一个位置,招呼道:“孟大哥,坐下说吧,在外跑了一天,肯定挺累的。”
嗯,孟有田感谢地点了点头,坐在长凳上,沉吟了一下,很平淡地说道:“今天跟王尚荣的人马打了两仗,有三个受伤的,不是很重。大概打死打伤了四十多个敌人,缴获了二十多杆枪,还有些弹药。”
众人都将惊异的目光投注在孟有田身上,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
秦怜芳猫眼闪闪,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孟有田,说道:“这真是个好消息。”
“是啊,确实很鼓舞人心。”古庆山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有田,你刚回来,有些事情还不了解,让小全简单说说,然后咱们再认真商议以后的对策。”
小全在炕上挤了个地方,抬头看了看众人,这种坏事情再说一遍,让他有些不自在。停顿了半晌,他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简单地说一下吧,今天游击队和基干民兵队在山里伏击敌人,起初都很正常,确实是按照我们的预想在发展。我们用烟雾吸引了急于搜抓老百姓的敌人,他们也钻进了口袋。战斗很顺利,敌人被压制在狭窄的沟里。但是——”
孟有田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但是后面肯定是意外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意外是什么呢?
“敌人很狡猾。”小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把队伍拉得很长,钻进口袋的只是一部分敌人,后面跟着的有几十名鬼子和一部分皇协军。战斗一打响,后面的敌人便停止前进,抢占了一处山头,用迫击炮轰击。炮火很猛烈,埋伏在一侧石山上的游击队损失很大,敌人趁机发起了进攻——我们只好撤了下来。游击队在此战中牺牲了二十一人,重伤十五人,轻伤二十九人……都是我们考虑不周,计划不细,该我们负这个责任,请组织上处分我们。”
尽管除了孟有田,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经过,但再听一遍时,依然心情沉重,屋子里很安静,似乎咳嗽一声都是对烈士和伤员的不敬。
游击队一共才一百多人,这一下子损失了将近一半,孟有田垂下了眼睑,心中充满了疑问。按理说,敌人就算有迫击炮,也不大可能招致如此严重的损失吧?
古庆山从嘴上拿下烟袋锅,在炕边磕打磕打,沉声说道:“游击队的损失是很大,但在伏击中也杀伤了不少敌人。现在不是承担责任,接受处分的时候,我们重点要吸取教训,讨论研究以后的事情。敌人还盘踞着两个村子,并有可能继续向根据地腹地进攻,形势很严峻哪!”
孟有田习惯性地掏出了小烟斗,刚叼在嘴上又犹豫了,看了旁边的秦怜芳一眼。
秦怜芳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意见,她起身用一根小取灯引着了火,递向了孟有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