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开始,要退伙的人往中间的香堆前一跪,说道:“十八罗汉在四方,大掌柜的在中央。流落山林多少日,多蒙众兄来照看。今日小弟要离去,还望众兄多容宽。小弟回去养老母,还和众兄命相连。有窑有片弟来报,有兵有警早挂线。下有地来上有天,弟和众兄一线牵。铁马别牙不开口,钢刀剜胆心不变。小弟废话有一句,五雷击顶不久全。大哥吉星永高悬,财源茂盛没个完,众兄弟们保平安。”
每说一句,拔掉一根,十九句说完,香也拔完了。如果把大家说乐呵了,大掌柜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道:“兄弟走吧,啥时候想家了,再回来吃饭。来呀,给兄弟拿盘缠。”
这是拔香头子顺当的,绺子里的兄弟给衣物、钱财。大多想退伙的人,如果有正当理由,通常还是能退出的。如果是有人逼着拔香头子,那可就麻烦了。
拔香头子一开始,那些看不上退伙人的土匪们便围着要退伙的人,瞪着眼珠子看他。有的胆子小的早就尿裤子了。等说完那套磕,如果说得不好,或者吞吞吐吐的,大家都没笑模样,大掌柜的一声令下,众土匪们便一齐抽刀,有的割耳朵,有的挖眼睛,借机把退伙的人弄死。
岳培坤听着柳无双的指责,略带嘲讽地一笑,说道:“大哥,这个不亏待是多少,你也说不出个准数儿吧?你也知道兄弟年岁大了,种地没那个力气,也不愿意出那么辛苦;做买卖,一来没那个脑子,二来这兵荒马乱的,赚的怕是没有被人抢得多吧?兄弟可不是要你几个打发要饭的几个小钱,兄弟要的是后半辈子啥也不用干,还过得舒舒服服。”
“老子知道你爱财,可没想到你都钻进钱眼里了。”柳无双鄙夷地冷笑道。
“难道这不是我应该得的?”岳培坤几把扯开衣服,指点着身上的伤疤大声说道:“看,看哪,我今天还活着,那是老天开眼。这就是跟着你混的结果,这种日子我还过得下去吗? 你是对我有恩,难道我就要当牛作马一辈子,永远让你指东指西,做什么,该怎么样,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我是什么东西。啊?”
柳无双暗自叹了口气,岳培坤不承认他是背叛,还振振有词,这便无可救药了。
“怎么,没话说了?”岳培坤呼呼喘着粗气,以为自己占了理儿。
“收起你那身烂肉吧!”柳无双嘲讽道:“你个忘恩负义,贪婪无度的小人。为了钱,你连老娘都能卖到妓院去,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还要不要你那张臭脸了。”
“我不要脸,哼哼,你的脸呢,被关在这里,还有脸吗?”岳培坤一下子站起来,哈哈地笑道:“既然撕破了脸皮,我就告诉你,你不过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嗯,日本人和柳凤都想要,那就看谁出的价钱高,把你这块肉买走。哈哈,你还神气个屁呀!”
“呵呵,姓岳的,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柳无双气极反笑,骂道:“你等着我闺女砍你的脑袋吧!想拿我柳无双这条烂命换你的荣华富贵,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柳凤,她来砍我脑袋?”岳培坤好象听见了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笑个不停,能把柳无双制住,看着昔日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家伙成为阶下囚,报复的快感让他有些得意忘形。
笑了一会儿,岳培坤重新坐了下来,说道:“柳凤是个孝顺的丫头,为了你,她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在意钱财。那个秘密金库,可都是弟兄们拼命挣来的,不是你柳家的财产,凭什么只让你们把着?”
柳无双冷笑不止,终于明白岳培坤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哼哼,胃口不小呢!
“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只要柳凤乖乖听话,我也不会难为你。”岳培坤的语气放缓和了一些,“我不准备再过这种刀头舔血的生活了,得了钱便找个地方享福,你们有人有枪,再挣起家当来也不是难事。这样,我叫你一声大哥,你给阿凤写封信,劝劝她。”
“滚,别让爷看着你恶心想吐。”柳无双背转了身子,再不屑于看一眼以前的兄弟。
“何必呢,你这么倔有什么好处,早点谈妥,你和阿凤也早点团聚不是。”岳培坤开始施展亲情攻势,劝道:“你不是一直盼着阿凤嫁个好人家,好抱外孙吗?现在阿凤心神无主,事事都听那个死瘸子的,弄不好就被他给骗到手了。再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忠于你的兄弟考虑呀,肖三、滚地龙、何老海他们可都受你牵累,被关着呢!”
柳无双的眼皮跳了两下,这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他的要害。他可以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可那些兄弟——
“大哥,你好好想一想,钱财是身外之物,何必那么吝啬。那些兄弟跟了你多少年了,还不值几个钱吗?阿凤要是没了亲人,一个女孩家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岳培坤突然伸脚踢了下铁栏杆,伴着金属嗡嗡的振动声,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动摇着柳无双的心神……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