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地方就是朝鲜,它像一只萝卜,中间有一条虑线,就是三八线,在三八线以南的地方就是南朝鲜,三八线以北的地方就是北朝鲜,金根姬的家乡在全州府,就是这里……南朝鲜。……这里还没有解放,劳模妈妈既是你到了朝鲜也难以过三八线的……”
“噢……噢!是对的,”全队长说道。“别说到了三八线了,就是鸭绿江她也过去不了。……咱们让她回朝鲜吧,有太阳给好引路呢,她绕了一圈还会回到沙坡村的……俺也不清楚,她的过去……这是真的。可俺了解她的性格……那是一块心病,她不会给社员们添麻烦的……这种事情咱就别向公社领导汇报了,你们知道吗?”
刘宏和娄庆华答不上来了,便起身站起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在刘宏和娄庆华的眼中,劳模妈妈已经不是当初的劳模妈妈了,看得出来,那麻木的心灵,对周围的一切已经毫无反应。
第二天早晨,金根姬背着行李,迎着东方升起的太阳又出发了。她的大脑早已在时空中穿越了,与自然界溶为一体,听村头的树枝上鸟儿,叽叽喳喳地歌唱“再见了,欢迎再来!”,豆地中蛙声依旧“妈、妈,妈,走啦!”这种语言只有天知、地知、她知。
她第二次踏上归国的路,心中舒服多了,她不停地走着,她知道每走一步就会和亲人的心贴得更近一些。回家的希望就更进一步了。
河堤上迎面走来一位捡粪的,他是大塞子的父亲,一位到沙坡走亲戚的老人。她叫不响他的名字,只是很客气地向这慈祥的老人招手示意。老人背着粪框,没有阻拦她的意思——为什么要阻拦她呢?应当让劳模嫂子出去散散心才是。
两人走到对面时,捡粪的老人见到金根姬一本正经走着,便乐哈哈的说一声,道别的话:
“劳模嫂子,今儿又要回朝鲜去,路上多保重,累了就歇一歇,歇好了再走,千万别迷路了。”
“知道了,他大叔,你放心吧,俺还来回到沙坡村的,等向日葵向西转身的时候,俺就回来了。”
金根姬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出很远的地方。老人站在河堤上转身摇摇头,无奈地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个可怜的人,想家想的,看卖花姑娘着了迷。唉……现在的青年人都说,她有点精神失常了。……俺看不象,她出去走一走,就会好些。”
……当太阳快要西下的时候,金根姬又回到沙坡村。
她披头散发,脸色阴沉,裤腿下端沾满了污垢,好象是在路上摔了几跤似的。她见到村上人,仍不作声,匆匆地回到自己屋内,随后啪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不一会儿,屋内传出一个女人痛苦地哭声。金根姬异常的举动,让人们感到有一某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人们听到金根姬仍在痛苦地哭泣,赶紧把全队长找来。
一个小时后,全队长从屋里走出来了。从全队长的走路的姿势和轻松地表情来看,好象问题已经彻底搞清了。
“你们不知道吧!劳模早年参加过新四军。”全队长走到众人面前,十分惊讶地说,“这次她走到里安桥以东,光明公社十二代大队时,遇见一位怀远县城的过路人,两人坐下来一拉寡,她才知道自己的新四军老战友,钱中医不久前去世了。她很难过,那位钱中医就象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咱们回去吧!让她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这样也许她会好些。”
几天来的行走,金根姬的鞋子磨破了几双,腿也肿了,衣服也烂了,但她还是不停的走,撵太阳,向归国的路上。沙坡生产队的乡亲对此事,也已经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