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沿着秦淮河,十余间独门雅院挨着河岸一字排开,均是两层小楼,上下各两间,这种房子,搁现代,叫做江景别墅,贵有贵的道理。 更何况三两银子一天,王宵也不觉得贵。 王宵领着香菱楼上楼下看了一圈,便道:“两间房,我们一人一间,这间我住,那间你住,收拾好了我们就下去用膳。” 香菱眸中闪出一抹奇怪的光芒,小声道:“妾先伺候公子更衣洗脸吧。” “我没什么好伺候的!” 王宵摆了摆手,径直回了屋。 香菱怔了半晌,总觉得王宵的行为不大正常,随即回了自己的屋子。 二人各自洗了把脸,又把自己收拾了下,才去前面用膳。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一名小二招呼道:“公子,您是要坐前面听曲儿,还是要坐个僻静处?” 王宵往台上一看,正有个和香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伊伊呀呀唱着曲儿,当时已经有戏曲了,柳湘莲便是靠唱戏闻名,但多数还是翻词牌,与宋词颇为相似,只是苏轼、柳永那批人给换了,词也有所不同。 “听曲吧!” 王宵沉吟道。 “公子,请!” 小二把王宵和香菱引领到了靠墙的位置,一张小桌子,正可坐两人。 王宵拉开椅子坐下,见香菱站着,不由问道:“你怎么不坐?” 香菱喃喃道:“妾伺候着公子就好。” 王宵拉开椅子,不悦道:“我早说了,我不需要人伺候,你也不是我的丫鬟,坐下!” “噢!” 香菱坐了下来,眼眶有些湿润,拿衣袖擦了擦眼角。 “公子,您要点些什么?” 小二又殷勤的问道。 王宵随口道:“上几个拿手的小菜,清爽些,再来一壶桂花酒!” “好咧,公子您稍等!” 小二转身而去。 香菱显得很拘束,低着头,束着手,王宵暗暗摇了摇头。 如醉仙楼这样的酒肆,真正名气大的姑娘,都是包厢里面唱,顺带给客人陪酒,而一般的,只能在大厅里唱,台上那唱小曲的女孩子,正是如此。 其实她唱功是可以的,但姿容算不上绝美,词曲也一般,一曲唱毕,打赏寥寥,现出了明显的失落之色。 “你过来下!” 王宵心中一动,招了招手。 “这……” 女孩子略一迟疑,回头看了看,走了过来,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王宵直接道:“我给你写一首词,你再唱一唱试试。” 说着,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唤道:“拿纸笔来。” 这种现场填词的事情在金陵虽不多见,却也不少,偶有文士墨客兴之所致,提笔挥毫,以搏个文名。 小二很快拿来了纸笔。 王宵蘸了蘸墨,问道:“雨霖铃可会唱?” “会的!” 那女孩子点了点头。 “行,稍等片刻,我为你填一首词!” 王宵提笔书写,正是柳永的名作:寒蝉凄切! 雨霖铃在地球时空,是唐代的乐府词牌,而此世,是大隋乐府词牌,格式与地球一样,都是双调一百零三字,前段十句五仄韵,后段九句五仄韵。 王宵随着文气与修为日深,一手颜体字也是越发入神。 不片刻,一曲写完,王宵揭起,吹了吹,递过去道:“拿着,去唱吧。” “噢,谢谢公子!” 女孩子接了过来,并不是太在意,她刚刚唱的,是当代词作名家兼戏曲大家柳湘莲填的词,这名公子论起名气,能大得过柳湘莲? 连柳湘莲这样的大才子都捧不红她,她不指望唱王宵填的词就能走红,只是出于礼貌,才接来罢了。 可是细看下去,渐渐神色变了! 她敢发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凄美的词,她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当即以极为专业的素养,将词生生记下,又在心里默唱了数遍,才向王宵施了一礼,款步回到台上。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凄婉的歌声传遍了整個大厅,食客们被那凄美的歌词吸引,不自禁的停箸聆听。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那女孩子自己都被唱感动了,眼角有了蒙蒙雾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唱罢,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意味当中。 “呜呜呜~~” 突然那姑娘掩面大哭,情绪崩溃了。 “好,好哇,好词,我金某舞文弄墨半辈子,却从未想过,一首词能如此传神,令人哽咽,来人,打赏!” 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抚掌叫好。 有伙计托着个盘子过去。 中年人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咣当一声,搁在托盘上! “好曲子,我打赏二两!” “三两银子!” …… 大厅里,打赏声不断,那女孩子流着泪,捂着嘴,眸中满是喜悦。 香菱也崇拜的看着王宵。 是的,王宵有担当,敢于从小霸王薛蟠手里将她抢来,又有武力,有文才,本身相貌也清秀,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如意郎君啊,一丝夹杂着钦慕的爱意,油然而生。 最终,女孩子收到了近百两的打赏,搁在以往,一个月都挣不了这么多。 “妾多谢公子成全!” 女孩子又过来,向王宵道谢,眸中春意荡漾,仿佛只要王宵勾勾手指,今晚就能共赴巫山。 王宵笑着挥了挥手:“是你自己唱的好,我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不用客气,姑娘请回罢!” 女孩子现出一抹失望之色,但并未纠缠,再施一礼,翩翩而去。 “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这时,掌柜过来,拱手问道。 王宵回礼道:“在下王宵,字静之,乃是赴金陵参加乡试!” 掌柜啧啧赞道:“王公子才情卓绝,此词,足以名动千古,今科必高中举人,不知王公子可否为小店留墨?” 墙壁上,有些诗词,这也是文人扬名的一种手段,与店家是双赢的关系,王宵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那在下就献丑了!” 有伙计搬来人字梯,还有专人托着墨盘,王宵取了支硕大的笔,登上梯子,蘸了满墨,提笔书写。 “好字!” 有食客赞叹! 王宵写的是颜体打底的行书,笔锋挥动,连绵不绝,力透墙壁,给人一种用剑在墙上刻写的感觉,锋芒毕现! 一副寒蝉凄切写完,掌柜大声朗诵了一遍,笑道:“此字此词,实令鄙店蓬壁生辉啊,鄙店无以为报,今晚就给王公子免单了,来人,上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