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婕当魏昆是安慰她。 先说那个难缠的中年肥婆,遛狗不牵绳是不道德,但换成是谁被甩了一身奥利给也难免发火。 错就错在,她该教训的是自家的狗,而不是针对别人。 至于市侩精明的房东罗赞福…… “活该你房子租不出去!你这种不讲信用的混蛋早晚被妈祖娘娘收走!” 王嘉婕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团,两腮鼓鼓的像是发育很好的成年大仓鼠。 她自己生气,却在不停地安慰魏昆。 “师弟,公司的办公地点你再等等吧。刚才我们看的第二家,我觉得不太合适,铺面倒是挺大,也很便宜,但周围全是洗脚按摩,要是校领导听说你的项目,兴致勃勃地过来视察,结果一看,这叫什么呀……” “这叫两全其美。” “哥,求求你别气我了,让我多活两年。我真是搞不懂你、咳咳!”王嘉婕被芥末呛得涕泪横流,模糊间看到魏昆递来手纸,她却一把拽住魏昆的小臂。 她眼睛一转,纤长手指就这么往上一抹,滑溜溜。 王嘉婕盯着魏昆。 魏昆静静地与她回望。 相视无言,最后王嘉婕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惊疑道:“你到底会不会生气的?这样也没反应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魏昆缓慢抬起胳膊,面无表情地朝小臂伸出舌头,吸溜。 “你?!” “不甜。” “呕——” 这回轮到魏昆拍后背安慰王嘉婕了,他轻声道。 “大师姐,你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和评价。其实不用向我解释那么多,我知道你为我的事已是很辛苦了。谁如果因为别人的帮助而气恼地不满足,那为人真的太差劲了。” 魏昆正是这样想的。 他从小在同龄人当中就有些不合群,十分特立独行。因为他觉得每个人都是生命缔造的独一无二的奇迹,人们该有自己的想法、判断和选择。 他见过太多人,困难又煎熬地扮演着家庭与社会强行赋予的身份标签。 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就一定要去做符合大家期待的特定的事情。仿佛不按照标签去做,就是完全错误,会受到异样的眼光和非议的排挤。 魏昆才不相信标签! 一个人如若活在别人的审视、言语中,就不需要任何别的酷刑,这就是活生生的地狱。所谓“存在既虚无、他人即地狱”,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看法,也不会温顺地走进被约定俗成的铁笼。 他只会做自认对的事。 王嘉婕若有所思,抬起头回望魏昆,目光似有触动。 “我其实挺自信的……”她底气不足地道。 魏昆笑着。 “我也觉得你很有能力,只是有些敏感,特别怕给其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王师姐,你知道实验室的那些学生有多崇拜你吗?” “哦?有多崇拜呀?” 王嘉婕努力不露出微笑,但不禁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期待魏昆的答案—— 魏昆老实回答。 “我不知道。” “……” 王嘉婕才生出没几秒钟的感动烟消云散,她有气无力地道:“师弟,不怪你单身,你这破嘴绝对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魏昆同意地道:“准确说,半辈子吧。” “为什么是半辈子?” “因为我不想自己老的那天,被女人当成老头爆金币。所以下半辈子我是绝对不会考虑下半身事情的。” “……你可真是人间清醒。” 王嘉婕活了三十来岁,感慨于自己的嘴上功夫连个半大小伙都斗不过。 魏昆又称赞她这身魅力四射的打扮。 王嘉婕这才高兴地解释起来,告诉魏昆自己晚上有一场家里安排的相亲,虽然她早就跟男方相互沟通,只是走个过场,但这不妨碍她让自己活得漂漂亮亮的。 “有这个想法就很好了,美不美是自己的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魏昆再次夸了王嘉婕一句。 王嘉婕似嗔似喜地瞪了他一眼。 “你早这么说,我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看上你小子。但可惜呀,老牛吃嫩草会被闺蜜笑死的,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崔教授那种?” “呸!他绝对是婚后家暴男!我对崔教授的是敬佩,是崇拜!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是小孩子才说的词。” 这顿日料吃的一般,但帮助王嘉婕打开了心结。 她通过这件事似乎想通了什么,昂首挺胸地走起路来,女博士的气场十足。 回到车里。 王嘉婕低头看了会手机,忽然说道:“洗脚城那个地方真不行,我担心事后有别有用心的家伙,拿这个做文章。等过了校庆的,我问问闺蜜有没有更合适的地方。” “对了,洗脚城这家的联系方式你记下了吗?” 魏昆疑惑:“记下了,但你不是说不行么?” “不是说完全不行……” 王嘉婕皱眉,矛盾的解释着:“有陈教授那伙人在就不行。过了校庆,重点评审组就会来东河大学视察实验室的项目,挑几个典型出来,最后纳入综合评比。如果崔教授赢了,我们就不用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倘若僵持,这个可能会成为被狗急跳墙针对的软肋……” “学术科研之间的斗争,只有你死我活、胜者通吃。” 她轻轻叹气。 “毕竟搞科研的太多了,资源和政策有限啊,咱实验室本就算比较穷的,若是再抓不住这个机会,估计崔教授那辛辛苦苦搞了几年的大项目呀,就要散咯。” …… 魏昆刚走不久。 王嘉婕正准备系上安全带,她忽然留意到副驾驶上斜楞楞地摆着一个崭新名片盒,仔细回想,很可能是从裤兜里,魏昆滑出来的。 她好奇地打开名片盒。 名片散发着才打印不久的油墨香气,上面写着—— 「心理咨询与精神幻觉专家,主治医生光伬(女士),联系电话159XXXX……新客优惠,非诚勿扰。」 王嘉婕困惑地嘀咕着。 “师弟还认识精神科大夫?什么时候见面再还给他吧。” 她将名片盒放进手提包,然后将卡罗拉点火。 等王嘉婕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没跟魏昆说,自己偷偷把相亲的事推掉,从中午一直忙碌到太阳落山,想再找到几家距离学校不远、租金低廉的地方。 作为实验室的大师姐,她向来习惯于把师弟师妹们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亲力亲为,全无怨言。 但整整一下午过去,她也没找到比小红楼和洗脚城这两处更合适的。 “好烦好烦好烦,要是资金充裕就好了,根本不用这样头疼啊!”王嘉婕头疼地抓乱大波浪,一脸无奈。 直到次日。 王嘉婕挣扎着从宿舍床爬起来,两条大长腿酸麻又胀痛,拖着身体勉强做完洗漱,坐在桌子前盯着校历发呆。 她正要发消息给魏昆,想问问他手上那个AI项目的事。 结果接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电话。 “我的好meimei呀,是做jiejie的不对……我们能见面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