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归投降,王晨却没时间将这些人捆成粽子,这里毕竟是发生疫情一个多月的重灾区,仅仅几分钟时间,道路四周出现了为数众多的丧尸身影,因为腿脚不便滚到路边的麻天开始用狙击枪点射距离过近的丧尸,这说明丧尸离依维柯不到二百米了。 诚然,八八狙的有效射程远超二百米,不过么,一方面五点八毫米机枪弹还在车上没卸下来,所以麻天手中的狙击步枪使用的是普通步枪弹,精度下降。一方面麻天没受过狙击训练,远程射击枪法稀烂,与其浪费弹药,不如将丧尸放近了打。 靠着张凯丰的配合,所有人在丧尸群到来前,安全进入校园,只不过紧张的气氛丝毫没有松懈,原本隔着围墙已经能看出这个南通大学的分校区面积不小而且还挺新的,等进了校园王晨才发现,好家伙里面太宽阔了,光是前广场开个大型文体活动都没问题。 如果没有丧尸疫情,任何人都会希望自身的生活区域越宽阔自然越好,现在么,这意味着整个校园的安全性直线下降,一旦围墙垮塌或者出现容易被丧尸攀爬的斜坡,那么整个校园都会被幸存者放弃,除非占据这里的平民有足够的武器弹药清理丧尸以便修复围墙的缺口。 一念至此,王晨又相通了一个疑点,他无视海风中混合着腐尸的腥臭味直呛鼻腔,看着靠在围墙边,与其他平民坐在一起,接受南美三人组看押的张凯丰,又瞧了瞧停好车辆,爬到车顶不停点射丧尸的其他几位同伴,确定四周空旷百米内没有什么危险,这才上前几步,站在距离张凯丰三四米远的地方,将NP22插回枪套,摆出相对和蔼的态度,直接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张中校。” 张凯丰本来垂着头,听到王晨叫他,这才抬头建议道:“还是……进实验楼再说吧。” “不,我不信任你,张中校。所以,我宁愿离那些楼群远一些,好了,多的话我不想解释,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摘下防毒面具,张凯丰抿了抿嘴,看了眼周围的平民,最终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直接道:“我需要你的血液。”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没必要骗你,实话跟你说吧,我的血液对病毒感染者确实没用,没感染的更没用。”王晨有些不耐烦。 “不是为了感染者。” “不是为了感染者难道是为了丧尸?你别逗……你不是真为了丧尸吧?!”要说王晨听了这话不吃惊是假的,他的脑子也不慢,随后反应过来,“你借营区平民的手推我们过来,又慷慨赠送那么多军资拿我们当运输队,归根结底,是为了变成丧尸的死人,对不对!” “没错,你看到的这些平民,都有至亲挚爱受到感染变成了丧尸,我,不,应该说我们不甘心看着他们死去……” “可他们已经死了!”王晨听到这里一股无名火忽地从心底燃起,忍不住厉声吼叫道:“他们已经死了!是死人!死人你不知道么!没有心跳,脑电波的死人!” “谁说的!他们还会动!还能叫!还会要吃的!我的孩子没有死!他只是病了!”说这话的不是张凯丰,而是他身后的一个妇女站了起来,听到王晨说自己的孩子是死人,竟然不管南美三人手里端着的突击步枪,声嘶力竭地反驳道。 她这一开口,旁边那些平民纷纷帮腔,七嘴八舌顿时让王晨头大,乔安娜见秩序有些混乱,生怕平民就此闹事反抗,立刻抬起枪口对着平民头顶上方打了几枪。 这种枪口沟通方式,全世界通用,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好吧,你说,我听着。”王晨深吸几口气恢复冷静,索性掏出香烟丢给张凯丰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他清楚如果不让张凯丰将整件事原原本本讲完,恐怕这些平民还要鼓噪。 不可否认,抽烟对身体不好,可这也是在破烂末世里少数放松的方式之一,所以,当烟雾从张凯丰的口中飘出的时候,这位殚精竭虑维护着军营,又同时想办法拯救自己至亲的中校,终于平静下来,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一如之前张凯丰所说,这个地方,是他利用职权在SH疫区建立时与几个志同道合的平民弄出来的,这些平民都是自愿留在疫区,只为了照看他们‘染病’的亲人,并且寻找治疗的方案,诚然,这些人中连一个懂得生物医学的大学生本科学历都没有,所说的照看与治疗,不过是为那些已经丧尸化被关押的亲人寻找些活食,注射所有能找到的抗生素,抗生素用光了,就注射所有能找到的药品。 归根到底,这些平民都不愿承认至亲是已经死亡,大脑心脏停止运作,仅靠病毒刺激体内组织进行原始生理活动的尸体,他们固执的认为,人死了应该躺平不动,变成冰冷的尸体,所以他们的至亲还有救,只是还没找到妥善的治疗方法而已。 直到王晨的出现。 其实王晨之前说的话,张凯丰并没有怀疑,那些为王晨开解的理由,也都是张凯丰自己相信的,只不过,他的私心也很明确,想办法把王晨弄到这里来,将王晨的血液注射到亲人的血管里,或许对方的血液对活人不起作用,但是对彻底丧尸化的亲人会有效果呢? 这便是王晨与他的同伴们最终站在这里的缘由了。 仅仅是来自张凯丰中校一个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推测,还是建立在错误信息上的推测。 很简单,不是么? 很cao蛋,不是么? 听完张凯丰的叙述,王晨再看看这些面黄肌瘦,眼圈乌黑,明显营养摄入不足,普遍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上的平民,尤其是他们盯着自己,充满希冀的目光,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被触痛了,他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在哈尔滨的父亲。 王叶飞。 有多久没有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了? 曾几何时,为了让自己脱险,独自引走丧尸的父亲,回头看自己最后一眼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目光吧。 “小花,你过来一下。”王晨做了个自己都没想过的决定,招呼杨小花道:“去取个针管来。” 杨小花一愣,确认道:“你要针管?” “是,我抽管血给张中校。” “啊?”杨小花差点没咬了舌头,心说您这画风变的也忒快了,这是要整死对方啊,整死对方啊,还是要整死对方啊? 王晨见杨小花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岔了,忍不住丢了个卫生球出来,自己是那么残忍的人么? “他要给丧尸化的亲人注射,试试也好。”王晨当着众人的面,当然不会细说自己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这管血注射到丧尸体内,根本不会起什么作用,他这么做,不过是让这些可怜的平民死心,或许可以让他们放弃在SH疫区里的危险生活,跟着张中校回解放军营区去。 虽然看这些平民的神色,让他们放弃的可能几乎没有。 不过么,尽人事听天命,王晨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张凯丰见王晨肯抽血,确实喜出望外,在征得对方同意后,他点了两个人,回教学楼将自己的儿子‘带来。’ 气氛更加缓和,不过么,王晨仍然没有将武器还给对方,这不能怪他谨慎,在试验结果没确定自己的血是无效药剂之前,这帮为了家人挚爱甘愿苦守疫区之中平民,没准会作出什么举动来。 说白了,确定王晨的血无效之后,这帮人会做什么,也没人知道,毕竟,他们的精神是否正常,谁都无法保证。 包括他们自己。 等待的几分钟,总不能在这里干站着,还是张凯丰找了个话头,“其实,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穿我的计划,做好准备的?” “你在车上放了那么多武器装备,只是让我起了疑心,哪怕营地里军人不多,平民却不少,现在武器弹药都属于消耗品,能囤积多少算多少,你却大方赠送,也不排除你真是为了我们路上平安才送了这些东西,不过么,当我发现几条路上都有燃烧物阻碍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会被伏击了。” “我知道疫区封闭将近一个月,再大的火也灭掉了,这时候SH又是初秋阴雨时节,在关键路口出现火情,确实很容易被人识破,没办法,时间仓促,我们人手又不足,想要保证安全又要设置路障,只能用放火这个办法,到底被你看穿了。” 王晨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没什么好得意的,随后道:“其实,我也有疑点,你既然你想俘虏我们,为什么又给了我们制造混乱的机会?” “嗯?什么意思?” “军用烟雾弹啊,傻大傻大的,你不会以为安全部门的物资供给里有这种东西吧?” “你们用的烟雾弹是我提供的?”张凯丰顿时蒙了,自己什么时候安排了烟雾弹给安全特勤?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王晨见张凯丰瞠目结舌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 张凯丰摇摇头,歉笑道:“没事,没事,是我神经过敏了,可能是搬运物资的战士随手多拿了一箱烟雾弹。” 长时间生活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中,谁都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王晨见怪不怪,正好张凯丰的儿子被带到近前,他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笼子上。 没错,是笼子,一个装着丧尸少年的笼子。 很明显,张凯丰这个十一岁的儿子,已经彻底丧尸化了,被这么多活物围观,它所做的事情非常简单,从栏杆的缝隙间伸出双手非常徒劳地挥舞着,十指如钩不断抓挠,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任谁看到张凯丰此时的表情与他望向自己儿子的目光,都会有几分心悸,王晨也不例外,他偏过头伸出胳膊,示意乔安娜可以开始了。 臂弯里微微刺痛过后,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显然,乔安娜的手法相当熟练,只不过她日常习惯是帮人注射某种‘药剂’,抽血确实是第一次。 很快,一针管血液在众目睽睽之下,注射进少年丧尸心脏附近的大血管里,是的,这是张凯丰的建议,反正丧尸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他希望王晨的血液可以清除丧尸病毒,或者可以刺激少年的心脏,让其恢复跳动。 可惜,那只是奢望。 虽然丧尸病原体听起来象科幻故事,可它确实是人类科技可以制造出来的病原体,王晨与病毒共生的情况固然稀少,自然界中也有这样的共生先例,只要舍得花费人力物力与时间,也不是无法复制,但是,想要通过一管充满活性丧尸病毒的血液去转化一个已经全身都被丧尸病毒侵染的尸体,让其恢复正常的生理机能? 那不仅仅是奢望,还是没有根由的狂想。 事实也是如此,张凯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他多么希望儿子可以再叫自己一声爸爸,可惜,在注射了血液之后,那个丧尸少年还以没什么变化,仍旧被本能驱使,仍旧渴望着血rou,仍旧没有展现任何智慧生物的特性。 张凯丰的眼神从希望变成了渴望,最终,只剩下深深的,灰色的,绝望。 “我不想打击你们,不过,我还是建议大家跟张中校回军营去。”王晨眼见这些平民唉声叹气,原本被伏击的那点气愤也烟消云散,反而是麻天一瘸一拐的凑过来,将王晨拉到一旁,质疑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你知不知道如果咱们刚刚被俘虏,下场会是怎么样?” “我知道,可是你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为了亲人突破做人原则,达到新的下限,你能么?”王晨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麻天有些不高兴,还是老样子,全挂在脸上了,他固然性格阳光开朗,毕竟是官宦子弟,你敬我一尺,我肯定不会踩你进烂泥,反过来讲也一样,想让他轻易放过这些人,他也不甘心。 乔安娜将两人的争论看在眼里,她听不懂中文,拽着盛青茹帮忙翻译,听王晨这样回答麻天的质疑,乔安娜的心里有些感触,在小团体中,一个心冷似铁的带头人固然可以保证团体的延续,却失却了太多人情味,王晨这样的选择,不能说很适合带领大家,不过么,却意外地令乔安娜放心,她略一思索,让盛青茹帮忙翻译道:“既然两边都没有流血,即使一方怀有恶意,我想,这件事也是可以和平解决的,我建议按照西方的古老惯例,张中校可以用手里的物资换取他与其他人的自由。” 应该说,乔安娜这个建议相当贴合众人的心思,现在这个破败末世,你弱你有理,你穷你应该早特么被丢进废物堆! 弱rou强食!重要的东西守不住是你自己没用!才是末世通行的铁律! 听了乔安娜的建议,本以为可以利用人性弱点过关的张凯丰忍不住苦笑,这年头谁都不是傻瓜,自己不拿点干货出来,恐怕很难过关,逼急了,这帮安全特勤真给自己来颗子弹,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有会人替自己报仇么? 最终,王晨他们得到了一件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的礼物。 一辆全新的装甲车。 “这辆车,是九二系列的最新改进型号,SH疫区形成的时候,上面特调过来的,输送车改装的通信指挥侦察型,我正是用它的通信设备远程遥控军营里的事情,安排那些平民中的帮手鼓动平民迫使你们进入SH疫区,”提起SH疫区的过往,张凯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痛苦,为了尽早让这帮人满意并且离开,他还是不遗余力的介绍着:“免充气六轮,负重力大,装甲防护发动机各方面都是最新的轻量化设计,所以重火力只有车顶的十二点七毫米的重机枪,防护增强的同时,总重量比老型号最少轻了一吨多,最高时速过百,加装了最先进的卫星通信与指挥侦察设备,附带的拖车里有重机枪弹药、副油箱、柴油发电机组、折叠太阳能板,柴油紧张的时候可以用太阳能板给卫星设备供电,副油箱全满的情况下,最大行程超过一千公里,满载的话,七百公里肯定没问题,要说缺点,副油箱不能直接连通主油箱,要停车进行手动泵油。” 杨小花看着这车眼睛都是放光的,更不用说房强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至于巴勃罗,干脆站在车载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后方,哈哈大笑! 有了这宝贝,丧尸群算什么!只要不是脑残耗光燃料,几百个丧尸围上来,也不过是一地碎rou! 于是,张凯丰终于能目送着王晨一行人离开了QD校区,开装甲车的自然是房强,开依维柯的却是王晨,手法新没关系,左右有装甲车开路,让王晨练练手也好,至于这些人的目的地,张凯丰没问,王晨也不会说。 救子计划再一次失败,张凯丰并没有彻底灰心丧气,无论如何,只要他这个中校军衔还在,背后还有军营物资支撑,张凯丰相信,他总有救回儿子的一天! 将儿子重新安顿好,并且向这些平民保证他会尽快想办法再运送一批武器装备与物资过来,张凯丰独自驾驶着一辆SUV,返回解放军营地。 期间自然遭遇了几个零星丧尸,却没有更大的危险,直到他进入解放军营地的轻武器射程之内,看到一辆军车正停在入口处,而车前靠着一名身形相当熟悉的军人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栾少校。 车到近前,张凯丰刹住SUV,坐在驾驶座位上,盯着栾少校,一动不动。 栾少校反而摆出一副悠闲的姿态来,还有闲情掏出两罐啤酒,展示给张凯丰看。 许久,调整好心情的张凯丰洒然一笑,开门下车,大步来到栾少校跟前,也不跟对方废话,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咕嘟咕嘟喝了半罐,哈出一口酒气,直接道:“烟雾弹是你塞到车上的?” “是。” “为了夺权?让我们两败俱伤?” “是,不是。” “现在我回来了,你或者说你们有什么打算?送我上军事法庭?” “不,流放,我们只当你死了。” “cao,只是流放啊,还真是感谢你们。” 面对张凯丰的冷嘲热讽,栾少校尽量缓和气氛,灌了一口酒,摇头道:“你甘心不甘心,对我们来讲,意义不大,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别说上军事法庭,直接枪毙也不为过。” “我做了什么?我是在救人!我做了什么?我稳定了军营的局势!” “救人?我们都在救人!但不是救丧尸!你稳定军营局势?是我们稳定了军营的局势!我们!不只有你一个中校!所以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将军营的物资人员消耗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感觉自己语气有些激动,栾少校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继续道:“凯丰,你是知道的,我女儿也死在了疫情里,我媳妇受不了刺激自杀了,小刘亲手给了自己老娘一枪!你得接受这个事实!强仔救不回来了!” “接受事实?接受事实你们会重新接纳我么?” “很遗憾,不会。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包袱,以你的能力,即便身处疫区,也会活的很好。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之前的所作所为,瞒不了所有人,迟早营区里的平民都会知道你公器私用,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比现在凄惨,当你计划伏击安全特勤的时候,已经有人提议,用无人机空对地导弹、一五五增程榴弹炮或者远程火箭炮直接轰击QD校区,干脆解决隐患!是我一力阻拦了下来!要求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毕竟,能不死人,最好不死人!” “哼,你骗鬼呢?”张凯丰轻蔑一笑,“是不是盼着在无人机视频里看到两败俱伤的状况,如果我死在特勤手里最好,如果特勤死在我手里,轰击校区理由更加充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胆小鬼!” “凯丰!你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要真想那么做,干脆在依维柯上装炸弹然后往你身上一推更省事!你心知肚明,那个负责特勤通信的小姑娘用营区网络直接开了条卫星信道,而且接进了安全部门的内网!那可是实打实的身份证明!是,现在中央控制力在各个军营基本等于零!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来历目的与重要程度,就不要忽视安全部门对于其部下的重视程度!小心秋后算账!” “CAO!”张凯丰无力辩驳,只能用手指点了点栾少校,丢开空酒罐,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两人都想心平气和的解决这件事,到最后,还是剑拔弩张,目送着张凯丰驾车离开,栾少校也不知道,他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或许,在这个混乱破落的末世开端里,没人知道,人类,该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