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机枪子弹固然威力一般,近距离对付十来个丧尸还是轻而易举,为了防止误伤,机枪手都没有连射,仅凭点射便压制住了场面,仅仅不到半分钟的功夫,爆炸现场只剩下了团团黑烟、遍地的尸体以及熏人欲呕的烤rou味。 毕竟,这里是战区,实行军法,即便平民避难区与军营用大段隔离地带区分开,连用餐也是特意划分成两个区域,爆炸到现在少说也有三分钟了,解放军的巡逻装甲车要是再不来,那跟巡警有什么区别? 直到此刻,王晨僵硬的双腿终于坚持不住,瞬时松软下来,王晨也没打算让自己继续保持英勇无畏的形象,很干脆地倒在地上,至于沾满的灰烬血迹以及被汗水湿透的衣衫,他已经没心情脱了,四仰八叉地彻底躺着,双眼盯着时不时飘过黑烟的阴沉乌云,脑子里一片空白。 能活下来真好! 须臾,一个身影走到王晨身边,低头看着满身烟火色的年轻人,沉声道:“小伙子不错!有胆量!有兴趣当兵么?” 总不能说自己被快速冲来的丧尸吓傻了吧?王晨勉强翻坐起来,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黑炭头一般,怎么瞧都有四十岁往上的家伙,摇头道:“抱歉,没兴趣。” 黑炭头也不介意,很领导地拍了拍王晨的肩膀,转身蹲下去看了看受伤躺倒的伤兵,起身与王晨擦身而过的时候随口道:“安心在这里等待军医过来检查身体,如果改主意的话,随时来找我。” 我去,口气不小,还是个官呗?不过王晨对军衔并不熟悉,也看不出这位是个什么官,瞧着对方向旁边的伤员走去,王晨转头对同样坐在自己身边的李长怀道:“你怎么样?” “没事,差点吓傻了,咱没受伤,为啥等着要检查啊?哎?先把饭解决了呗?”李长怀随口抱怨几句,见没人搭理他,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黑炭头身上,“你看他那几步走的,牛哄哄,大官吧!” 王晨也懒得多和李长怀解释什么叫安全第一,听到李长怀的后半句话,到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发觉李长怀除了一根筋,这张嘴也没个把门的,刚才那话听起来固然有几分羡慕的味道,可是这形容词么,可是赤果果的贬义了。 “说话注意点,那是我们孙营长,孙大海,大小也是个中校。”躺在李长怀身边,等着担架的伤兵提醒道,大概看出李长怀不会说话,语气到没什么不满。 “啊,抱歉抱歉,我这人嘴臭,不会说话。”李长怀赶紧道歉。 伤兵好歹也是被这俩人救下来的,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 王晨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伤兵,发觉对方突然有些无精打采,马上要睡着的样子,与刚才那副精神的样子相比好像换了个人,顿时意识到这个伤兵恐怕情况不对,连忙挥手对正在按部就班处理伤员的军医大声嚷嚷道:“赶紧过来,这里有个重伤的!” 几个军医都听到叫嚷声,距离最近的那个军医正好给面前的伤号包扎完,三步并作两步,带着助手跑了过来,确认伤兵情况不妙,二话不说,开始替伤兵急救,王晨在旁边也帮不上忙,怕自己耽误救治,索性拉着李长怀退开几步,站在旁边看着。 这么会儿功夫,那个孙营长已经在爆炸现场绕了一圈,大概是确定情况有多严重后,又转了回来,作为直属侦查营的营长,他的眼光可比一般的老兵毒辣多了,仅凭巡逻车机枪手、伤员的几句话以及现场还在燃烧的烟雾,便判断出事情有些不寻常,快步走到王晨身旁,直接问道:“到达现场救援的,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没受伤?” “是。哦,还有一个没受伤的同伴,刚刚还在的……”王晨不明白孙营长这个黑炭头为什么满脸严肃的问这个问题,有些蒙。 “军医!给他们做毒理测试,马上!”孙营长招呼完军医,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侦察兵嘱咐道:“给我联络指挥中心。”转头又对另一个侦察兵命令道:“你带两个人留在这里,搞清楚现场还有多少人在爆炸后到过这里并且离开了,马上找到他们,同样做毒理测试!明白吗?” 啥?毒理测试?是毒素的毒?!还是病毒的毒?王晨听到孙勇的话,顿时傻了,张着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目送孙勇上了装甲车都没回过神儿,直到身旁的军医将针头扎进臂弯开始抽血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中毒这个事实。 当王晨被隔离,心情忐忑地等待检验结果的时候,一份带有哈尔滨病原体初步调查结果以及相关涉事人员,简略到几乎只有数字统计的情报部报告,与其他几份报告一起,传输到军区首长的投影屏幕上。 作为相关人员,王晨、胡春、李长怀、曹宝泉、孙大海几个人的简历也作为报告附录,一起摆在了首长的案头。 轻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冰凉的茶水,军区首长的目光始终放在报告上,略过了几秒,他挥手关闭投影,身体后仰,靠在沙发椅上,习惯性的闭目沉思,身旁的机要参谋连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站在下首位置,等待军区首长发话。 或许,一如同情报部的分析,这并不是恐怖袭击。 任何恐怖主义组织、邪教人员或者雇佣兵,使用这种手段袭击平民,要么是为了政治诉求,要么为了发展势力,最不济也是为了获取大笔资金,墨尔本事发超过四十八小时,还没有组织或者个人蹦跶出来发表声明,象这样有头没尾的恐怖袭击,前无古人。 况且,这场丧尸疫情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席卷全球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最初疫情发生的地点相隔较远,除了都是经济较发达的国家与地区之外全无规律可循,第二波疫情出现不到十二小时,包括中国在内,所有有核国家陆续退出了核不扩散条约,没有哪个组织可以承担有核国家的核怒火,哪怕是比基地组织还要疯狂的ISIS也不敢——ISIS甚至特意发表声明不是他们所为,并且破天荒的寻求国际援助。 是某个仍然独裁的小国? 可是这个小国同样爆发了疫情,以金三胖的国土面积、落后的防疫手段与疫情爆发速度计算,亡国灭种也不过是十几天的事情,国民都丧尸化了,独裁还有什么意义?更不用说,金三胖根本没能力同时进行全球范围的病原体投送。 啧,难道真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么?看着这几份用数据堆积起来的报告,军区首长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完全与之无关的文艺画面,随即,他将这样的画面从脑海中清除,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中央去头疼吧,当务之急是确保疫区范围不再扩大。 特战营、防化营在检查违禁品、追查人为案件方面,确实缺乏经验,想到这里,首长睁开眼睛,抬手在屏幕上圈了几个圈,命令道:“跟民政方面联系,算了,等下我亲自与中央方面面谈,加派安全方面的精干人员去营地,另外,这几点,按照军区情报部的意思办。”看了眼时间,首长继续道:“将这几份材料汇总,一五零零整,我要亲自向主席汇报。” “是。”机要参谋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军区首长将目光重新放在军区地图上,代表疫区的红色斑块似乎没有扩大的迹象,但是他心里清楚,如果疫苗研制工作没有进展,斑块扩大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希望沿海那几个疫区能有好消息吧。 军区首长怀着这样的期盼,陷入了沉思之中。 “唉呀妈呀,可吓死我了,搞了半天,有人往野炊车的火源里投放了那个,那个啥来着?!”李长怀一拍大腿,嗓门高的吓人,完全不顾身边护士正要给他打针,丝毫没表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反而兴奋的要命。 要是李长怀知道,不久前军区首长都看过他们几个人的档案,估计会更兴奋。 “毒品,兴奋剂,你都说了好几遍了,烦不烦啊!”王晨懒洋洋地躺在病号床上,看着李长怀人来疯,转头对还在给郑国宗做静脉注射的护士问道:“他这个样子正常么?为什么我没这么后返劲儿的兴奋呢?” “刚刚给你注射了小计量的镇静剂,等下也得给他注射,个人体质不同,吸入毒烟后反应也各异,不用担心。”护士头也不抬,将针头从郑国宗的臂弯里抽出来,随口对郑国宗嘱咐道:“自己按住,困了睡,睡醒就没事了。” “心跳有些快,”护士身旁的军医将手从李长怀的脖子上拿开,估计也是让这位烦的要命,招呼同事道:“小刘,多给他推点药。” “唉呀妈呀,吓死我了,你们是不知道,那帮丧尸,个个跑的飞快……” 郑国宗依言躺倒病号床上,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夫,现在都下午了,还有饭吃么?对了,出了这么档子事情,我们晚上还能撤离么?您看我对毒品会不会上瘾?要不要戒毒什么的?” “饭少不了你的,晚上据说有雷雨天气,可能会延迟撤离,你们只是接触到燃烧兴奋剂以及各类毒品的浓烟,影响不大。”护士再和蔼的性子,也被郑国宗的墨迹追问弄烦了,探手摸着郑国宗的脉搏,看了眼手表,奇怪道:“脉搏减缓了啊,怎么还这么能说?” “大夫,他是嘴碎,别介意。” “唉呀妈呀,人吸毒肯定完蛋,这帮丧尸吃了毒烟反而比人……比人……”李长怀小眼泛白,噗通,躺倒在病号床上,吧唧吧唧嘴,睡着了。 恩,我要是护士,看你这烦人样,也得一针直接把你扎睡着图个清静。王晨心里嘀咕,目送着护士与军医离开,他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手摸进口袋想抽根烟,转念一琢磨,又把手抽出来了,还是等毒烟以及镇静剂的药劲儿过去再说吧。 炸雷外加闪电,憋了小半天的暴雨终于磅礴而下,天空好像漏了个口子,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啪作响,落点声太过频急,变成了人耳难以分辨的泼水声,天色昏暗到让人以为已经是夜晚,只有时不时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天际。 哈尔滨的夏季,总有这么几次暴雨滂沱,不过今年确实雨有些大,前段时间连下了一周还多的雨,算是让生长在北方的王晨见识到了什么叫梅雨季节,难得有那么几个晴天,结果还出了丧尸疫情这档子毁天灭地的破事。 略微有些头晕脑胀的王晨,索性跟郑国宗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打发时间,基本上都是郑国宗啰嗦,王晨听着,啰嗦声、风雨声再加上李长怀抑扬顿挫的呼噜声,王晨的眼皮不可抑止的沉重起来,恍惚着要睡过去。 将睡未睡的当口,临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胡倩倩‘一马当先’蹦蹦跶跶的跑进屋里,咋呼道:“好大的雨!哎呀!都快浇透了,想不到吧,我们来探望啦!” 胡春跟在自己闺女后面走进病房,他身旁的是韩丽,紧接着辉哥与他那边的两个同伴也走进了病房,谢过带他们来病房的小战士,辉哥转身解释道:“爆炸声那么响,你们三个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用对讲机联络了曹上尉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赶紧过来了,还没吃饭吧?” “这不,饭都带来了,曹上尉人不错,特意派人带我们过来看病号,军营啊,没刚才那俩小战士带着,咱们可进不来。”胡春放下饭盒,抽出随身携带的斧子丢在空床上,提醒道:“自加热的,按说明cao作,小心,加热的时候有些烫。” “哎呀,爸,什么病号不病号的,王哥不是很精神么,对了,王哥,听说你一个人面对好几十个丧尸都没退缩?”胡倩倩满脸崇拜,眼睛亮闪闪的问道。 王晨赶紧撇清,解释了一下兴奋剂毒烟与快跑丧尸,然后郑国宗连比划带尖叫的将事情经过又讲了一遍,着重说了他临阵脱逃以及王晨临危不乱的事迹,眼看要把王晨捧上天。 虽说眼前这几位认识的时间都不长,也不一定能交托生死,多少也算是到了好友一级,就跟郑国宗那样,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的糗事,王晨看到大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说笑,抑郁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似乎机场外游荡的丧尸也不再是个事关生死的大问题。 打牌聊天侃大山,闲暇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出于礼貌,所有人都选择性无视郑国宗与辉哥有意无意间的亲密举动,这年头,基情四射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奇怪别人为什么有基情才算新闻。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李长怀的镇静剂效力正好散去,整个人清醒过来,也没之前那么昂奋,雨水看着没有停止的架势,一群人不好总呆在临时病房不走,但是雨具又不够,便拜托在病房旁休息的护士帮忙去拿些一次性雨衣,李长怀本来想去跑腿,却被护士一句军营内非军事人员不得随意走动给推了回来。 护士刚出门没几秒,一声凄厉地尖叫传进病房,顿时吓了众人一跳,胡春反应最快,随手抓起丢在病床上的斧子,直接道:“王老弟,你带人守好病房,辉哥,咱俩出去看看?!” “成!”辉哥也不含糊,同样抽出把斧子,跟在胡春身后跑出病房。 王晨守门,郑国宗、李长怀以及两个跟辉哥来的哥们守窗,韩丽与胡倩倩很干脆地钻进床下,原本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隐约传来的风雨声在回荡。 原本以为军营里又闹腾起丧尸或者邪教什么的,结果胡春和辉哥在外面转了最多五分钟不到便回来了,雨衣没找到,弄了几件用过的简易防护服,都有破损漏洞,用胶带贴上破口,防水效果尚可,聊胜于无吧。 “没事,那个护士看到地上跑的耗子还有癞蛤蟆,吓到了。”胡春把斧子插回到腰带上,撇撇嘴,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辉哥给大家分发雨衣,接茬道:“可能是雨大,灌了耗子洞,现在营地里老鼠乱窜,时不时还有癞蛤蟆蹦跶,等会出去的时候有点心理准备啊,尤其两位美女,别被吓哭喽,哦,对了,刚刚门口站岗的士兵说,雨太大,野炊车晚上不开工,老样子,自加热军粮当晚饭,吃完咱回营房。” “好啊,饿了。”李长怀对于吃,还是很执着的。 风雨声终于小了,被雨水驱赶出洞的蛤蟆开始发出各类或大或小的咕呱声,空气中还弥漫着极度潮湿的气息,好在哈尔滨这个维度,哪怕是夏日,夜间的温度也不高,潮湿归潮湿,并不会给人闷热的感觉。 在经历了半夜尸变和爆炸活尸的刺激之后,终于回到简易房的王晨重新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浮现着各种念头。 军方的安排还是很给力的,哪怕来不及当晚撤离的民众,也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中午的爆炸事件也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没人会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军队炸毛,那样很容易被军法从事。 最起码,关禁闭甚至被当成邪教人员、破坏分子审查个几天是少不了的。 到长春以后自己能干点什么?家都没了,身份证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补个身份证吧,再补办银行卡,然后呢?反正国家救济也只是一时,总要自己想办法找工作。或许等丧尸清理干净,回哈尔滨参加重建工作? 要不,去当兵?反正也是孤身一人的,当兵算是不错的选择吧,一念至此,王晨的脑海中闪现出黑炭头营长的面容,营长好像姓孙吧,对,孙大海,明天找他问问? “哎,哎,都起来哎!”胡春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 哎呀又怎么了?!刚想睡觉!王晨心里抱怨着,翻身坐起,不用他开口问,双脚传来的冰凉触觉很明显的通知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营地被水淹了! 文明,远比人类想象的要脆弱。 几千年前,埃及人创立了恢弘伟大的文明,金字塔抵抗住了岁月的流逝,建造它的埃及人却早已化为历史的尘埃,斯巴达人曾经用奴隶的血rou供养起一只近乎无敌的军团,千载悠悠之后,他们的城邦早已无迹可寻,他们的事迹口耳相传,唯一存留的证据,不过是一块石头。秦始皇焚书坑儒背了多少骂名,如果没有个世界顶尖的坟墓替他刷存在感,再多的骂名流传到现在,也仅仅是初中生试卷上一道题目罢了。 到了现代,混凝土、保温砖、耐火材料甚至马路上的柏油似乎都要比古人从山上挖出的石头更加持久,钢筋水泥的丛林似乎彰显着现代文明的卓越,给现代人无与伦比的优越感,仿佛现代文明抵抗住了时间的侵袭,哪怕某一天所有现代人消失无踪,他们建立的钢铁丛林也将永远屹立在地球的每个角落,向新一代的智慧生命讲述当年的辉煌。 事实真是如此么? 不。 现代文明,比那些刀耕火种的远古先辈,更加脆弱不堪。 这场洪水,就是最好的例证。 洪水来的突然,事先没有丝毫征兆,要非说有,只有突然增多的蛤蟆与满地乱窜的老鼠,整个营地上到孙营长下到平民老百姓,谁都想不通,怎么下了几场大雨,莫名其妙的闹起洪水来呢? 哈尔滨位于松嫩平原,地势用四个字便能概括,一马平川,这是真正的一马平川,落差大过二十米的地方只能叫做山岗!市区有条松花江不假,市区松花江河段比流经兰州的黄河河段还宽个一倍往上也没错,听起来很吓人,不过么,依靠平原地形随处都可以泄洪的优势,建城百年来的闹过洪水的次数,也不过三次。最严重的那次还是解放前,泡了小半个市区,水最深的地方也没过两米,解放后的两次洪水严重归严重,根本没淹过市区,千禧年之后,上游的水库投入使用,别说洪水,连水患都没出过一次,更不用说淹没机场! 怪事偏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