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里有些内容听得不太清楚,可话中浓浓的杀意,却让江静姝不寒而栗。她慌忙转身要走,可不想走得太急,裙摆扫翻了旁边的小花盆,瓷器碎裂的声响一下子惊扰了屋里人。屋子里猛地安静下来,书房的门立即被打开,马文正和那位洛先生一脸铁青赶了出来。
见到门口的江静姝,马文正眼里利光一闪,严声道:“静姝,你来这里做什么?!”
驿馆之中,一轮弯月悬空,清辉从窗前照进屋中,铺了满地银光。
展宁坐在床前,瞧着展臻将药服下,才道:“我与世子已经商量好了,明日借着给皇太后送贺礼回京的由头,让方陌和晏均先行回京。你与你师妹也一道离开。”
展臻前几日受了重伤,又中了毒,严恪一面让连安马不停蹄出城往相邻州县取药,一面借着给皇太后筹备贺礼的由头,混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将展臻弄回了驿馆。
展臻这一次也是命大,解了毒再治了伤,在昏迷了一日夜后,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就他与叶姑娘目前的处境,无论如何也不适合继续留在安南省。
所以展宁几乎是以死相逼,终于逼得展臻同意,将叶乾的手札给了她,自己和师妹先离开惠州再说。
兄妹俩经历了太多坎坷,再一次临近别离,彼此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担忧。
“阿宁,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展宁笑了与他摇头,“你和你师妹离开了惠州,马文正没有凭据,是不敢轻易对我和严恪下手的。而且今日睿王也来了消息,他不日就会到,到时候这些烂摊子,通通交给他去收拾好了。反倒是你不走,留在这里,若被马文正抓住了苗头,才会惹得他狗急跳墙。”
情势不由人,展臻这一次只能认同展宁的意见。
兄妹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展宁担心他身上的伤,便让他早点休息,自己退了出去。
展宁转到外间,见严恪正拿了封折子在那细看。
为了稳妥起见,这几日展臻占了严恪的房间,严恪自个在外间软榻上休息。
这位世子爷平素虽不算娇生惯养,可也是养尊处优,显然少有受这种罪,瞧着脸色都比平日差几分。
展宁心里有些愧疚,不由上前,主动与严恪道:“世子在看什么?”
严恪没有说话,只将折子递给她,她接过一看,却是她自己写的治水详策,上面用朱笔批注修改了一些,是严恪的字迹。
“方陌和晏均此次回京,便将这封折子带回呈予圣上。”严恪目光落到她面上,语气沉缓,“即便江南三省洪水未如你预计那般到来,圣上看在这折子的份上,应该会留着你。”
严恪的话让展宁愣了一愣,片刻后才出了声道:“多谢世子。”
她这一声谢是诚心实意的。即是谢严恪替她留一条命的考量,也是谢之前严恪救下展臻的恩情。
说也奇怪,她一直都知道这位汝阳王世子对她有成见,可一而再再而三,总是这位在帮她。
他救过她的性命,也救过展臻的性命,她这一路走来,已欠了他许多恩情。
对于她的感谢,严恪面上没露多少表情,却问道:“若洪水如期而来,你回京之时,便是加官进爵之时。如今你大哥也已回返,你有什么打算?”
严恪问的,自然是展宁与展臻如何解决彼此身份的问题。
之前严恪救下展臻之后,展宁便依着之前的许诺,将自己与展臻被钱氏勾结外人暗害,展臻坠崖失踪,自己不愿便宜了仇人,铤而走险冒名顶替兄长的事告诉了严恪。
除了自己是重生,以及自己与严豫那些说不出口的纠葛外,她全说了实话。
甚至对于林辉白,她也坦然了自己真正的心态。
“世子因为辉白的事情,认为我薄情算计,我并不狡辩。在生死之间走一遭,再回头去看,我与他过去那些情谊,终究比不过自己与母亲、兄长性命来的重要。我这人,或许从骨子里便来的世俗。”
她本以为严恪会因此对她更加轻鄙,却不想对方难得地没有露出轻视的神情来。
严恪并没有评判她的对与错,之后也未与她说起任何有关的话题。
直到此刻,才算他第一次问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