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秀儿当年出阁时何等的风光,结果出阁之后先是被几个下贱的狐媚子迫得受尽委屈,所幸纪王太后是个明白人……不想王太后才去,这孩子又受丈夫牵累被废为庶人,至今扃牖在陪嫁别院里深居简出的度日!”苏夫人泣不成声的道,“所以膝下仅剩的这个女儿,虽然不如我意,我还是想多留她两年!我想着你素来那么宠爱她,胜过锋儿他们,断然是委屈不了她的!结果临了临了,为了那些糟心事儿,你居然要你女儿学那起子不三不四的东西去主动勾引男人!”
她尖叫起来,“咱们沈家的‘棘篱’难道都死光了么!那么多八尺男儿,号称什么国之栋梁、满腹经纶,当此之时,就只会往女人身上动脑筋?!没了这美人计与反间计,你们就奈何不了顾孝德了!?这区区一个世家子弟,竟然让海内六阀都束手无策!你们是海内六阀,还是草包六家!”
“你给我住嘴!”沈宣怒拍了下几案,厉声喝道,“顾孝德自知身陷危局,如今吃住都在玄甲卫之中,常人根本难以接近!否则你以为我们不想宰了他省事?!”
“那也不能让凝儿去勾引顾严!”苏夫人怒道,“凝儿是什么身份?堂堂沈氏嫡女!你把她当成什么?把亲生骨肉当娼妓看待么!”
沈宣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顾严若是不好,你当初怎么会主动暗示其母?如今虽然是让凝儿主动些,但我也不会让她太失了身份的!凝儿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岂能不疼她?这不是迫不得已么?再说,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许人的?”
“许人那也是被人堂堂正正上门来提亲,继而风风光光的出阁,这才是她该有的许人!”苏夫人冷笑着道,“可你现在要她做什么?一个大家闺秀,主动跑去春草湖边勾引顾严,什么不太失了身份!你当顾家是傻子?即使当时不知道,事后你拿了这事去算计顾孝德,顾孝德他能不
明白能不告诉顾严?!”
她吐字如刀,“再说你既然知道顾孝德忠君之心何等坚毅,又防备着你们算计他……你怎么知道这顾严去春草湖小住不是一个陷阱?万一到时候咱们赔了女儿进去非但捏不住顾家把柄,反而丢尽颜面怎么办?!”
沈宣冷冷的道:“我既然让凝儿去,当然是有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苏夫人咬牙道,“唆使着亲生女儿放下身段去勾引男人你也弄出万全之策来了?若不知道的,还道你是勾栏里积年的老鸨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这样胡搅蛮缠!”沈宣怒道,“你既然不愿意去跟凝儿说,那就把凝儿叫过来,我亲自同她说!”
“你知道凝儿最是孝顺你,只要你开了口,那傻孩子没有不答应的!”苏夫人禁不住嚎啕大哭,“可怜我就这么两个女儿,竟然一个好结局也没有!早知道生她们是要今日受苦,当初又何苦叫她们来到这世上!不如在肚子里时就一剂药下去免了她们这场风霜现下也少作这场孽!”
沈宣面沉似铁,冷冷的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秀儿虽然跟着纪王被贬为庶人,如今不是还好好的过着?凭她的嫁妆跟咱们暗地里的照顾,她日子难道比寻常富户差了去?至于说凝儿,她嫁到顾家去,只要咱们家家声无衰,顾家敢亏待她?!这样就是没有好结局,也难怪我叫你操心凝儿的婚事,你居然到现在都没给她定个人家!你以为谁家子弟都能跟咱们锋儿那样体恤人?!还是你到底想找个怎么样天上有地上无的女婿?”
说到此处,沈宣叹了口气,疲惫的道,“厉儿负伤而回,锋儿至今仍在燕州镇守与清剿,咱们家的男嗣,迟早都要上战场上磨砺,一刀一枪的拼杀出与捍卫我西凉沈氏的荣华富贵。咱们家的女孩子,生来养在富贵堆里,长大之后也不需要她们去阵上舍生忘死,婚姻上头,为了家族,牺牲一点,有什么不应该?她们今日所享受的锦绣富贵,哪一样不是先人功勋换来的?再说那顾严能入你的眼,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使算计了他,但成婚之后,慢慢过着不就好了吗?咱们家的女孩子到底不是可以随意轻慢的!”
苏夫人举袖胡乱擦了把脸,惨笑道:“你这番话,拿去哄凝儿也就罢了。你哄我?顾孝德是顾皇后之兄,如今的太子与顾皇后有杀母之仇,他一登基,首当其冲的定然就是洪州顾氏!更不要说那申寻还活着,万一太子疑心顾孝德会支持申寻夺位,来个先下手为强把顾孝德给……就凭这顾孝德之前三番两次的拒绝你们的要求,等你们得了手,岂能轻饶了他?!到那时候,顾严与咱们家有种种血仇,还能指望他对凝儿有多好?最好大约也就是相敬,如冰而已!”
沈宣盯着不远处看了片刻,淡淡的道:“那你想怎么样呢?由着我们跟顾孝德僵持下去,然后等着圣上哪天发疯……拖咱们士族跟他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