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也喝了一口酒:“大将军的女儿现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儿子也娶了公主,何来这番感慨?”
他微微闭上眼,脸上的纹路像是图纸上纵横的沟壑:“别人都会觉得这样,可是现在我却向往原来平淡的日子了,自打凌雪没了,我就没有一晚上睡得是安宁的。”
长恭其实心里也明白,木秀于林,功高震主,自古就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这个世上许多事并不是道理摆在面前就会让人罢休的,他们的心里都守着一方自己的信念,或许各不相同,但最终殊途同归。
“我们家现在这么高的荣耀全都是皇上给的,可是有朝一日,皇后失宠,或是我战场失利,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这还不算,往日里对你有忌惮的人落井下石,到时候下场不会比一个阶下囚好多少......”他的口气里有一次额戚戚然的味道,这番话听着寒心,却是历朝历代的得势大臣都逃不了的宿命。
“既是这样,大将军为什么不隐退?”
“隐退?”斛律光轻轻笑出声来,“我斛律光一介武夫,戎马了大半辈子,怎么甘心过那种无聊的日子?况且,大齐的江山还需要我,这江山,每一寸土地都是一刀一枪拼来的,我这辈子啊,恐怕也是放不下了。”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侍卫进来:“大将军,给你的信。”
斛律光拿过来,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长恭摆手让送信的侍卫退下去,问道:“大将军,这信上......?”
“周国的将领韦孝宽的,想在汾水以东见我一面。”他把信放在桌子上,又看了看长恭,“兰陵王,明天这里就交给你,没有动静,我们也先按兵不动,如果我能安全回来,一切从长计议,不能,你就带兵布阵同周国交战就好。”
“大将军留下,还是我去吧。”长恭看着桌子上的信,有一些不安。
“诶,这信上说的就是让我去,况且,韦孝宽我也听说过,应该不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早就想会会他了。”斛律光笑道。
长恭不再劝阻,这种心情他明白,英雄道路不同,各自为主,却并不影响他们惺惺相惜。
宜阳这边的战事,一连四五天都没有动静,高纬起初还时时关心,后来干脆松懈下来,只要没有战败的事情发生就好。现在高湛已经不在了,他也不用再有所克制,奶娘给的美人统统收下。
斛律皇后看不惯高纬这个样子,心里又担心她爹,便处处不能迎合高纬的心意,高纬心里虽然有一些厌烦,但是忌惮斛律光是大齐的大将军,还有一个很隐秘的原因就是他最近看上了斛律皇后身边一个小侍女,却又不好直说,还要靠去看望皇后的时候去看看她。
他日日喝酒玩乐,胡氏要是劝说,他便拿高湛说事:“母后多心了,你看父皇那个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大齐照样安稳地很。”
果然不出冯子琮所料,仁威让一个叫王子宜的手下写了一封弹劾和士开的条陈,夹在冯子琮上奏的条陈里,没几日高纬就批了下来,统统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