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坎蓓尔城,战争的感觉便随处可见。 贝兰雅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场景。但是这一次却给了她别样的感触。那个时候她愤世嫉俗,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战争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这场战争不同。 她能决定这样的战争要不要持续下去。 可是,即使是亲身加入了进去,真的就能得到答案吗?她真的不知道。 整座城市被笼罩在远比外面看见的更加浓厚的烟雾之中。 但在能见到的地面,街道修整得比弗利特城更平整,是大块大块的青石。 街道两旁,甚至没有什么断壁残垣,因为敌人没有攻进来,但很多地方都能看见,那些建筑经过了翻修甚至是重建。 而更重要的一点则在于,几乎没有人。 所有的门窗紧闭,平民似乎全部训练有素的躲进了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徒留下恐惧之类的情感弥漫在街道上。会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的,都是调动的军队和传令兵,还有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 这些人都来去匆匆,只有在街道上留下的,被抬过或者自己走过的伤者洒落的鲜血,以及印在未干鲜血上的脚印证明了这种往来。鲜血渗透在青石里,为宽阔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沉重的味道。 贝兰雅记住了被领过的路。她记得路过了两个医疗站。 唯有在这样的医疗站中可以看见女性,护理人员,但多半都是年长的****。还有两个白袍,看来是治疗师的女性,她们更显得年轻。 没人在意他们。<> “记住这里,如果你们受了轻伤,就自己过来治疗。”领路人有些匆忙的说,“法师团目前正在休息,兽人很强大,我们正在努力不让他们突破进来。” 高耸的城墙上早已经进入短兵相接的白热化阶段。 一眼望去,从城墙上到城墙下,到处都是惨烈的厮杀。 这已经很难说是集团作战,只觉得是无数的人类陷进了更多的兽人的海洋当中,在各自为战。 就好像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风暴在眼前肆虐着,即使是以贝兰雅的胆大和经历,也不免心中一颤,有一种冲进去了,就很难冲出来的感觉。 虽没有退缩之意,却也绝对没有平时面对战斗时的兴奋感。 陷进那样的风暴中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贝兰雅还是注意到了一点——在这无数的厮杀中,她没看见飞行系的兽人,似乎这地底世界本来也没有,而这或者是因为塞维尔说的……天空太低了。 “他的眼神有点可怕。”亚瑟忽然说。 贝兰雅一愣,随即注意到,亚瑟正在不停的回望——他们站在宽阔城墙的这边,面前就是无数的战场,战场那边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但领他们来的人却在冷冷的看着他们,用眼神在谴责,他们怎么还不踏入战场。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大声骂出来了。 不过,亚瑟这个也没上过战场的家伙居然没说战场可怕而是说这个人的眼神可怕,这都什么思维方式啊? 贝兰雅无奈的握紧了枪,“好吧,虽然乱七八糟,也没人下个命令,但至少不会弄错敌人是不是?” 兽人的身上若没有一点动物特征甚至会被种群抛弃呢。<> 卡因惊叹的看着首先说出这句话来的贝兰雅,“好厉害!”他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赞叹声。 虽说从一开始就知道,加入这种混战的感觉不会好,但感觉的糟糕程度,依然在预料以上。 贝兰雅靠着城墙,喘气不止,实在是一点儿气质也懒得顾及了。 不需要寻找逃亡的路线,而是根本就不可能退出。这是一种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希望的漫长战斗,除了尽力保住性命以及杀敌之外别无他物。手中的枪机械的朝每一个接近的兽人的致命处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角度挑刺而去…… 连她的感觉都这么糟糕了,贝兰雅真是不知道别人的感觉会有多差。如果,是普通人的话…… 心理状态很容易就会被这种战争扭曲的吧? “你没事吧?” 贝兰雅觉得自己的头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依然神清气爽的塞维尔。这种程度贝兰雅还是注意到了,塞维尔并没有放开来战斗,纯粹只是在自己的身边拾缺补漏而已。 以他真实的力量来说,想要在这样的战场上游刃有余的保存自身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不过,虽说身上还干净整洁,但脸上却挂着担心的神情。 “没事,几乎没有受伤,你知道,月绸的防护能力很好,何况又有你保护。” “月绸有微弱的自我修复能力。至于你自己,是你自己很适应战场。虽然战争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但基本上你也得孤军作战……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活下来。” “……亚瑟和卡因呢?”贝兰雅这才想起两个一起的同伴来,有些疲惫的问。<>尽管在战场上算是并肩作战,但混乱的战况,却让贝兰雅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具体情况,只能肯定都还活着,如此而已。 “都受了伤,去医疗站了。对了,你的月似乎也受伤了?” 月蜷缩在贝兰雅的身边,身上的毛发全部纠结成了一团,都是血和污泥造成的,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脏狗。见贝兰雅看它,它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听来很疲惫,但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受伤。 贝兰雅除了自己最关注的就是它,记得应该是没受伤的,但被塞维尔这么一说,也不是很肯定了。 要用魔法么?但是那样的话…… “治愈之泉。”一个魔法已经抢先一步扔到了月的身上。圆滚滚的中年大叔穿着一身白袍。笑眯眯的站在了一边,手上仍然做出了一种怪怪的手势——看来刚才就是这么施放魔法的。 “这是一只狗,但它刚才也表现英勇,我看见了,每个战士都有享受治疗的权力。”他笑眯眯的说,然后走开了,继续给下一个战士治疗。 “魔法名字一样呢……因为效果一样?”贝兰雅喃喃说。 “也许。那家伙叫斯莫伯尔,一直在战场上帮忙,是最接近的治疗师。” 月则是抖抖毛,不满的呜呜了几声,似乎它很不满意那家伙丢给它的水没能把它给清洗一遍。于是它蹭着贝兰雅,似乎想让她也分担一点血搅拌的泥巴。 贝兰雅没理会它,自己站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她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打量着兽人肆虐过的战场。 遍地都能看见尸体。 还没人有空去一个个的收拾,死状各异的尸体分布在各处,还有一些幸存者在边上大吐特吐,一看就是还没有习惯战场的人物。而那些习惯了战场的,则多半仍在一丝不苟的工作着——检查伤亡和城墙的损伤,进行新一轮的布防。这群人都是骑士装扮的正规军,铠甲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就和他们眼中的血丝一样颜色。 “他们都刚从村镇里拉来的新兵,作用就是用生命来阻挡兽人的进攻。注意到那些尸体了吗?即使是还能看出种族的,人类也远比兽人多。兽人确实出动了大军,但能够隐瞒这边,自然也不会太多。侥幸活下来的,就成了这个样子,然后,他们迟早会习惯,直到死去。”塞维尔淡淡的说。 贝兰雅默然,半晌,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些尸体会被烧掉吗?” “大部分会。在安塔瑞斯,这么做是为了阻止亡灵魔法的蔓延。在这里,只是因为人们没有那么多墓地。这里似乎没有出现过亡灵魔法。” 贝兰雅再次叹了口气。 或者是以前参加的所有战斗纵然惨烈也都没有到这个地步的缘故吧,不会像普通人这样的,鲜血流得满地都是,浸透地面。 虽说同样可能造成寸草不生的地面,但还是这种红与暗红的交织,看来更加触动人心。让人多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触,悲哀,或者是别的什么……生命失去是这么的容易。 死神的镰刀总是能挥出一个巨型的弧度来,一割就是一大茬。 “你有什么感想?”塞维尔忽然问,贝兰雅知道,这不只是问她对自己参加这场战争的感想而已。 “很复杂。”她摇摇头说,“太复杂了,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边说,她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城墙去领薪水。 “我倒是有一个感想。”塞维尔再次忽然开口。 贝兰雅一愣,忙抬头一看。塞维尔仍然站在原处,和战争过后的苍夷相比,他毫发无伤的模样和依然保持干净整洁的衣物显得那样的孤傲不群,但他的表情却并不比其他那些可以说“劫后余生”的茫然的新兵们更轻松。 甚至,贝兰雅隐约觉得,在他的眼中,有远超出这些人的深沉的悲伤。 “塞维尔?”贝兰雅疑惑的问。 “命运……”塞维尔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古怪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命运,搞不好是眷顾你的。” 贝兰雅莫名的看着他。但是很快…… ——没有我你也能活下去。 她本来就已经经历过很多,也许战争这种东西是比较少见的薄弱的环节。而以她的实力,参加安塔瑞斯的战争,并不是什么安全的事,但在这地底世界的话,毫无疑问,自保能力就显得强了许多。 这里的战场刚好适合她。这就是塞维尔的意思吧。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