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说不奇怪的话……才很奇怪吧”米修达尔已经奄奄一息,但仍有最后的一口气“我……终究也未能参悟的剑术。你是怎么学会的呢?” “参悟?这不需要任何悟性。”艾妮乌尔低声的说道“你从一开始就绕进了死胡同里,斑鸠终不过只是一种技术而已。只要晓通原理就并不困难” “说得好简单啊……那么你是怎么学会的呢?” “其实……米修达尔……”艾妮乌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输给了你自己而已。” “你说什么?” “斑鸠真正的奥秘并不是什么太过于复杂的东西,你只是把看不懂的东西妄自理解成自己无法参透的技术而已。而实际上,你却忽视了斑鸠只不过是一种华而不实的技术。” “什么?你管……咳咳……你管击败我的剑术,叫做华而不实?”米修达尔大声的笑了起来,血止不住的流淌着。 “正是……理解了原理就很简单了。”艾妮乌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斑鸠的奥秘并不在于剑术,只是很单纯很普通的原理而已。” “那是什么原理呢?” “你是个人类,米修达尔。”有点像答非所问,不过米修达尔没有打断他,而是听了下去。 “人类……” “因为你是人类,所以你注定无法成为完美的生物。当然,这一点我是一样。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生物,你身为人类,即使能够跳出寿命的限制,技术上达到完美无缺,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跳出自身rou体的限制……” “你是说……我受限于这个躯壳?”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正是如此。”艾妮乌尔点了点头“你知道吗?人的rou眼是存在视觉盲点的,那是因为人眼的视神经是在视网膜前面,它们汇集到一个点上穿过视网膜连进大脑,如果一个物体的像刚好落在这个点上就会看不到。这是人类进化导致的与生俱来的缺陷,除了人类以外的……比如说我就没有这种盲点。” “什么?” “你之所以会看到斑鸠的刀会消失那么一刹那,那是因为那把刀在那一瞬间正好处于那个盲点上。所以的感官是无法捕捉我的刀,本来的话,盲点这种东西需要单眼而且还是在静止不动的情况下才能找到,但是在我们高速移动的时候,神经高度紧张,时间几乎都快要静止一般。出现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怎么可能……” “的确不太可能,一般来说,我要找个盲点需要和对手进行连续的互攻,因为每个人的盲点都不同,要不断的切磋洞穿了对手的动作才能找到。不过是你的话就无所谓,我对你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可能……难道说……” 难道说,刚才那个看上去崩坏的姿势实际上是刻意而为的吗? 只为了使出斑鸠,找出自己的视觉盲点吗? “没错……你的盲点大概就是那个位置,不太好找,但也不是找不到。” “所以说……” “所以说你输给了你自己,米修达尔……无想之剑确实是最强大的技术。但是在你我都能掌握的情况下,我们俩的战斗是分不出胜负的。而斑鸠则不一样,你现在也了解了吧,这是什么样的招式,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技术,对手的剑术必须非常的高朝,能领悟无想的奥妙,而且还必须是人类。换个说法,这一招几乎就是专门针对你而设计的。越是强大的剑士就越依靠本能,而本能也不是无所不能,它无法突破你自身的限制。” “结果……结果我……” “你输给了你自己,如果刚才你没有用无想之剑来和我战斗,斑鸠是奈何不了你的,你会立即发现是怎么一回事,并且躲开。但是你没有……因为你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你把自己无法理解的技术想象成了比你更高超的剑术,但是你却没有想过,你自己的思路是不是陷入了死胡同。” “……”米修达尔目瞪口呆的看着艾妮乌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你执着于打破的技术实际上你只要稍微活跃一下思路便能够想得出来对策,而你却没有……你固执的认为那是什么不败的招式,擅自对其添加解释。所以说,你才败给了这种根本就不实用的剑术……” “我……” “人太执着,则……心盲无明。你输给了你自己,米修达尔!”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米修达尔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过分执着于斑鸠的强大,却从未想过这种剑术是否只是个小花招的可能性。米修达尔以为自己非常的强大,任何小手段都奈何不了自己。 所以他才会走进弯路,完全没能注意到 没能注意到当年自己输掉的时候,那个紫衣剑客所露出的一抹讥笑。 斑鸠并不是他的奥义,只是他无聊打发时间所设计的一个陷阱而已。自己就好像愚蠢的猎物一般掉了进去,而且还固执的认为自己只是走了下去,不去抬头向上看。 即使是他死后,也没能跳出这个陷阱,哪怕是几百年之后,也没能看穿这一点。 自己的愚蠢打败了自己。 “你……真的很厉害。但……太执着。” “是啊……我太执着了……”米修达尔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留念了,自己贯穿了一生的剑术,然后也知晓斑鸠的原理。虽然没能战胜斑鸠,但也足够了。 “……” “我执着于他,即使是刚才的那一剑,我所感受到的也是他。你说得对,我把他的影子寄托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不是在和你战斗,是在和一个死人战斗……咳” “……” “现在够了,你赢了,你战胜了我。你给我漫长的一生画上了句话。说实话,我很感谢你……”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艾妮乌尔默默的问道 “几乎没了……额,不……至少还有一个。”米修达尔用尽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站了起来,他双手驻剑撑住了身体。尽管这已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但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响亮“这把剑……你知道来历对吧……” “嗯,斯基泰人的信仰。古代战神阿瑞斯的长剑。” “正确的说……是屹立于大地上的长剑。第一个将其拔出来的人,成为了罗马的将军,最后短暂统一了英格兰,打败了罗马人,还有其他蛮族……我曾经对抗过他,然后被他打败,追随过他,直至他被他的养子毒杀……” “……” “他在临死前把这把剑托付与我,让我把剑插回斯基泰人的土地上。让传说回归于传说……” “你没有这么做……” “我走过森林,三度往返,最终对他撒了谎……于是他沉睡了,永远的沉睡了。而我成了它新的主人,直到现在……” “所以说……” “我拜托你……拜托你把它送回去吧。虽然我这一辈子无数次对自己说,我总有一天会履行这个约定……呵呵……看来是做不到了,人太执着……心盲无明吗……”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他没能撑的到艾妮乌尔的回复,生命之火便熄灭了。 雨水冲刷着他的尸体,他最后的最后,双手驻剑,站立着死去了。 一代传奇的剑圣,横跨东西而不败。 最后的最后,就连死亡,都是笑着离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一生是波澜壮阔,也是充实的一生。 艾妮乌尔本来是对他一丁点好感都没有的,不过即使是这样的他,也还记得当年的那个约定。也算是没能坏到骨头里吗? 过于执着的他,输给了过于执着的自己。这的确是个讽刺,但也是个现实。 艾妮乌尔丢去了那把长达两米的凶刃,他不再需要它了,他上前接过了米修达尔的那把剑。 虽然随着主人的死去,立即变得腐朽不堪,但这把神剑也依然散发着神的力量,它见证了不败之刃传奇的一生。 “那现在……传说将回归于传说。伴随我走完最后一段路吧,我答应你米修达尔,在这之后,我必然将这把剑回归于斯基泰人的土地上。安眠吧……我最敬爱的……师父啊……” 这是头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称他为师父吧。 已经死去的米修达尔似乎微微一笑,他的身体随即开始土崩瓦解。 就好像崩塌了的沙雕一般,迅速的灰飞烟灭,不复存在。而仿佛是为了迎接他迟到了千年的灵魂一般 混沌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阳光透过那缝隙照射了下来 照射在他死去的地方,照射着已经灰飞烟灭的他 艾妮乌尔登上台阶,没有再回头。 如今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让我们把这件事彻底了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