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和禹司枫倒也没有插话说些什么,而是将决定大权交给了百里珩。毕竟,蓝歌是东华上仙的徒弟,能管教的,自然只能是他自己。 百里珩抬起清冷的眸子,望着台阶下的蓝歌,“小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蓝歌不疾不徐地抬起头,“师父,我无话可说。” “……” 蓝歌咬住下唇,定定的望着师父,她的脸有些苍白,“因为……没有做过的事,我无从讲起!”声音透着倔强与不屈。她没做过的事情,就绝不会背这黑锅。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闾丘皱着眉,声音不怒而威,“蓝歌,你可真是大胆啊。安如水乃是太白掌门的遗孤,她在平日里的口碑也不差,今日人证在此,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想抵赖的么?” 蓝歌紧抿着唇,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滑落到衣襟,因为闾丘的话,她变得有些紧张了,就连热汗也愣是成了冷汗。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人用冰块砸了一样,又冷又刺骨。闾丘掌门的话里带着讽刺和屈辱,她怎么可能听不懂?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见蓝歌被闾丘掌门如此对待,安如水立马面色煞白,她不停的瞌着头,哽咽道:“对,对不起,我错了。仙尊大人,我不该这样的……”她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不停在地上瞌着头,恳求道:“仙尊大人,我摆托您了,别怪罪于蓝歌,我,我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了,才会下毒的……” 禹司枫慵懒的倚在榻上,他凝着眉,撇了闾丘一眼,“闾丘掌门,此事你欲如何抉择?” 闾丘有些惋惜的摇摇头,“身为掌门,没办法管教好自己的弟子,也是我的失职。如今太白覆没了,只剩下这一个女儿,托付给我,却闹出了今日这祸事,想我到了奈何桥,都没脸见亦正了。” 闾丘略有深意的望着蓝歌,又看看一脸清冷淡漠的百里珩,他只好无奈道:“蓝歌,我念在你年纪尚小,不懂事,我看如水身上的伤受的伤也不轻,不如你还是交出解药,旁人也会念在你师父的面上,对你从轻发落。” “闾丘掌门,我没有下毒,何来解药一说?”蓝歌握住双拳,她的心和身体都在发颤,闾丘掌门可真会说话,一字一句,无不将下毒之事的矛头指向她,而将安如水撇得干干净净。笑话,以他们的资历和见识,难道还看不出安如水这小小的伎俩么? “这……可是安如水已经成这样了,难道还会为了陷害你,不惜自残?”闾丘皱着眉,有些心疼面前苦苦哀求的安如水,心里某块地方忽然塌陷了。见她如此狼狈委屈,也是不由得愈发愧疚不安了。 安如水面色煞白,原本方才还是跪在地上的,现在因为肩膀和胸口上的伤疼得直在地上打滚,却又忍耐着不肯大声喊出来。 见安如水如此痛苦,何云飞的眸子暗了下来,他忽然笑了,然后定望着高高在上的百里珩,“东华仙尊,您也是仙界有名的不理世事了,弟子相信今日下毒一事,你应该不会护短吧?况且弟子方才亲眼所见,安如水明明对她笑脸相迎,可令徒却板着一张脸,谁弱谁强,仙尊应该也猜得到吧?” 百里珩倒也未把何云飞的话放在心上,他低垂着眼,眸子飘过一丝冰冷,“既然你们说蓝歌下毒,那你便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她虽然是我的徒弟,但该有的管教我一个不会少。” 何云飞会意的笑了笑,“仙尊说的极是,弟子我也是清楚您的为人了,所以,我想着,上仙若是秉公办理,也不会在后头嚼舌根子,说什么东华上仙偏袒徒儿之类的胡话吧。说到底,神仙的徒弟犯错了,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听了何云飞的话后,蓝歌有些不满的皱着眉,她走上前,瞪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何云飞,你这么能讲怎么不去唱戏?瞧瞧你这浑身的酒味,刚刚定是只顾着喝酒了,哪还有闲情逸致盯着我们瞧?再说了,你看见我下毒了是吧?那你倒是告诉我师父啊,告诉大家,我什么时候下的毒?用的什么毒?下毒的手法?目的?动机?物证?况且你酒喝多了,指不定看错什么了。对吧?” 蓝歌一连串的问题,让何云飞一时半会不知该怎么反驳,他踉跄倒退几步,然后黑着脸:“你,你可真会狡辩!” 她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向何云飞,然后蹲在安如水身旁,问:“如果你这些都无法答对的话,那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该推翻了?如果没说错的话,刚刚那些话,其实都是你的猜测吧?” 何云飞哑口无言,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刚刚那些还真是被这妖孽说中了,方才他的确是只看见安如水与蓝歌在一起,可是他却没看到所有真实的情况。 一直在一旁不语的百里珩,将方才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清冷的眸子,始终未曾有过丝毫动容。他的徒儿,他自是了解,此事的确疑点重重。想来也与安如水脱不了干系。 蓝歌凝着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请你以后没有亲眼目睹的事情,不要妄加评议!”只要一想到师父被他们说成了有私心,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有股不肯服输的劲冒出来,也不顾后果如何,她还是放肆一回了。 何云飞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牙尖嘴利?这些鬼话,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蓝歌有些愣住,随即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白白的小牙,“做与没做,不是由你说,对与错,也不是由你定,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我没做过的事情,别人若是非要诬陷,我虽无话可说,却是万万不能默认的。” “蓝歌,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安如水惨白着脸,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蓝歌,眼神里带着巨大的委屈,仿佛做错的永远只是蓝歌。 蓝歌没有再沉默,而是从将一直紧握住的手掌放在众人面前,“师父,你看看,这是方才如水倒地之时,将酒洒在我的手上。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但我平日里头研究草药之时,便猜到,这酒里应是下了火树银花的几味材料。依味道和功能来看,这酒掺杂着硫磺和硝石,这些东西虽然本事无多大毒性。可经过一些特殊手法,它们可以变得像硫酸一样具有腐蚀性和攻击性。” 她将手心打开—— 刚刚正好残留着一些方才安如水所倒的酒。而她的手心里,因为沾染了这酒水,变得肿胀通红,还有几块rou被腐蚀的皱成一团了。 闾丘与禹司枫倒是识得这些东西。见蓝歌说的倒不假,便点头应道:“嗯,这酒的确有掺杂这些东西。” 事实的真相已然摆在眼前,也无需她多解释什么了。 百里珩启唇冷然道:“安如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既然无人可证明你所说的话,今日这事,那便就此作罢。”他的徒儿,虽然生性有些懒散,却也不会妄动杀念。之前,所有人都将此事的矛头指向蓝歌,他也不便多作袒护,如今证据确凿。身为她的师父,理当为她的名誉做点事。 安如水一时词穷,只能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说道:“不,不,我没有诬陷蓝歌。你们别听她胡说,事情都摆在眼前了,我怎么会骗你们呢?” 闾丘皱着眉,沉声道:“如水,你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蓝歌下毒么?” “……” 安如水捂住嘴巴哭了起来,发出嘤嘤的声音,听起来痛不欲生。 百里珩起身,从高座上走下台阶,他的墨发如绸,隆重坠地,眉宇清冷,惊为天人。素衣如雪,他的腰间,悬挂着冰蓝的玉环宫绦,每走一步,宫绦便随着飘逸的流云纹微漾着。 他冰冷道:“今日之事,不可再提。” 声音清冷入骨,不怒自威。 虽然事情的真相如此,可她知道其他人是不会完全相信她是清白的。但听了师父这感人至极的话后,差点没直接俯身膜拜,大喊:师父大人,你真好!别看师父日常冷冰冰的,像是没人情味的神仙,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师父从来都是睿智的,能用平等的目光看待这六界。而对她时,又能在他人误会她,诽谤她时,适当的站出来,以大树的姿态,保护着他的徒儿。 蓝歌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师父怎么待自己如此之好呢?她何德何能让师父如此厚爱偏袒?可师父的一席话,却让旁人无法挑出一个刺儿来,于情于理,旁人也不敢造次,说他们的闲话了。 安如水目瞪口呆的望着蓝歌,看看皱着眉头的闾丘,又再看看疑惑的何云飞。她的心忽然一片灰白了,她咬住下巴,一股热流涌上眼梢,便落了下来,滴在了地上。 眼看着局势一点点挽救过来,虽然不能完全撇清干系,可好歹闾丘与禹司枫算是朝安如水投去疑惑的目光了。 至少,没让师父丢了脸。蓝歌松了一口气,幸亏刚刚她在扶住安如水之时,将她杯中残留的酒,留点在手里,作为翻身之用,否则今日怕是难辞其咎了。 何云飞正想再说点什么时,有道声音突然飘了出来。 “我可以证明下毒的人就是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