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却轻轻摇头,欲要推开陵越,却无半分气力:“大师兄不必如此!”
“甚么不必如此!”陵越伤感道:“任你如何,终究是我的小师妹。”
依依只是轻轻摇头不住。
陵越不理,半抱半扶,将依依安置在床榻之上,这才在一旁坐下来:“这便是……涅槃重生……之苦么?你的极至阴寒,屠苏的极至阳热?”
依依轻轻阖了双目,并不回答。
“屠苏当日里……便是如此……得以重生?屠苏曾言……涅槃重生……需要把身躯活活烧为灰烬……把魂魄生生熔化……因何你……”陵越疑惑道。
“我与屠苏师兄……是不同的。”依依并不睁眼:“自我存世,这冰与火便同生同行,相辅相制,相生相杀。只是屠苏师兄涅槃重生,坏了冰与火的平衡。因他是至阳火系,故而取走了我大半心火,我体内至阴寒冰失制,故而时时阴寒反噬,屠苏师兄体内至阳心火亦失去寒冰制约,故而身受烈焰焚身之苦。如今,冰与火虽重回我体内,却再难如往昔一般水**融……绝难融化魂魄,我身子与人不同,亦不会焚为灰烬……除非意念松动……化为劫灰。”
陵越惊在当地,半日方道:“如此说来……屠苏涅槃重生……是你……是你……你就是寒冰洞……你……陪伴温暖了屠苏……整整九百年……”
“屠苏师兄亦陪伴温暖了我九百年……九百年啊……虽然我曾经记不起……但是他……早就刻在我魂魄里……不论我走多远走多久……都是一个圈……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你舍了自己修为灵力,用自己的鲜血和魂魄之力换来屠苏涅槃重生……你何止在屠苏魂魄里……他的身与神皆与你一体……”陵越有几分黯然。
“大师兄你……真的很好……若无屠苏师兄……我复何求……可是……可是……”依依睁眼看着陵越,出声安慰,却如此无力。
“莫要说了!我都明白!可笑我居然一直都以为你是妖物……明明你浑身上下霞光流淌,毫无半点妖气……即便元身不是人……也可以是仙人…...却……执著于此……不止错失……”陵越黯然道:“当日里……未曾好好爱护你……在你最衰弱最孤立无依的时候……甚至没有给过你好脸色……我好生懊悔……”
“大师兄……”
“当日里,师尊对我说:‘依依是石妖,这是事实,是你师妹,这也是事实!我座下唯有你三人!我只望你当得起大师兄这三个字,能待依依如待屠苏。你要明白,是人是妖,岂有所选?岂能由人!既为师兄,细细体察,终有明了的一日。’我只略略惭愧,却并未能解其中深意。如今回头……我实在无地自容。”
“大师兄莫要如此!我初上天墉城……大师兄还是给我很多温暖。天阶之上,我大哥盛赞你……他很少这样夸赞人……心想……你必是顶顶了不起的英雄……心生倾慕。后来上了天墉城……大师兄虽待我颇为冷淡……我心里却很满足……与赤芍一战,师兄将佩剑予我,必是怕我在兵刃上吃亏;赤芍下重手,大师兄以掌教之尊出手救我,我都铭记在心。鏖鏊山旧址,大师兄一人面对艰险,却求那些人将我送返天墉城……青春少艾,情窦初开……大师兄这般英雄,足以令我心动情动。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大师兄……喜欢我。”
陵越面上微红。
依依虚弱地笑道:“大师兄自己不能察觉罢了!我初上天墉城……大师兄便厌弃我……即便我是石妖……并无作乱害人……何故厌弃我若此……唯一的解释便是……大师兄喜欢我……又不能喜欢我……”
“喜欢……又不能喜欢?”陵越低头喃喃道。
“因为,大师兄喜欢芙蕖师姐,自己却不知道!”依依叹息道:“大师兄千年来心中总是抗拒男女情爱,自己的心意却是自己都不明白!对我如此,对芙蕖师姐亦是如此!”
陵越怔怔道:“喜欢芙蕖?自己的心意却是自己都不明白?”
“大师兄自以为只是顾忌芙蕖师姐心意,只是歉疚,其实,大师兄是喜欢芙蕖师姐的。”依依微笑道:“喜欢芙蕖师姐尤胜于喜欢我!只是大师兄自己不明白!若非如此……我摄了芙蕖师姐魂魄,大师兄何至于出手便要取我性命?若非侥幸有尚蕴在,我必死无疑。大师兄忘了……芙蕖师姐亡故……你抱着芙蕖师姐,贴着她的脸,哭得何其悲切……难道真能忘了那种失去至爱的痛楚?”
“失去……至爱?”陵越突地心中刺痛。
“大师兄不知道自己至爱芙蕖师姐。却许是因为我大哥与师尊的约定,或者又有不想屠苏师兄为难,想要接受我……终究不知为什么竟会渐渐喜欢我……潜意识里……喜欢芙蕖师姐便不能喜欢我……故而对我颇多厌弃。”依依微笑道:“可我活的简单,我知道大师兄喜欢我,所以,不论大师兄如何,我总能觉到温暖。”
陵越垂着头,不敢让依依看见脸上的伤感。
“大师兄啊!你总是这样,可怎么好?芙蕖师姐在时,你不明了自己的心意,芙蕖师姐没了,你才痛觉。我在时,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我转身,你才想起要珍惜。真让人放心不下!”依依叹道:“若是……日后……再有机会……大师兄莫要犹豫不决……一定要珍惜啊!”
陵越却收了悲戚,抬头看定依依道:“如今,我已明了自己的心意,亦懂得珍惜……你可愿……”
“大师兄……若是真心挚爱于我之人……天涯海角、天堂地狱我都愿随他去……待你心意真正明了的那一日……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