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缓缓在百里屠苏身侧坐下,垂着头,不言不语。
百里屠苏见她睫毛上犹挂着泪珠,轻叹一声,伸出手掌,在依依脸上抹了一把,将泪珠抹去。
依依吃了一惊,怔怔看着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叹道:“你我虽是师兄妹,师尊座下唯我三人,便如嫡亲的兄弟姐妹一般!有何心事,不妨说来……也好受些!”
依依复垂了头,缓缓摇头。
百里屠苏见她不欲说起,也不强求,抬头看着天顶变幻不定的流云道:“人生短短,不过弹指一挥间……一切,终究不过过眼云烟……我有一故友,曾言:‘所有生灵的归途唯有死亡,即便强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会消亡殆尽,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只有活着之时尽力而为,令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你我这样的人,尤应看得透彻,好好珍惜眼下!往事已矣,虽有遗憾,不应有悔!更勿论伤悲流泪!”
“……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只有活着之时尽力而为……令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依依喃喃重复道:“珍惜眼下……往事已矣,虽有遗憾,不应有悔……”
“倒似以前也有听闻过……屠苏师兄故友是何人……我认得么?”依依困惑道。
“你怎会认得!断无可能!”百里屠苏笑道:“原是火神之子太子长琴所说,却是上古战龙悭臾转述于我!皆是上古仙家。”
“太子长琴……悭臾……似乎很熟悉……在哪里听过?究竟在哪里听过!”依依突地抱着头:“我的头好痛!”
“依依?你怎么了?依依!”眼见依依满面痛苦,抱着头眼中滴下泪来,百里屠苏大骇。
依依却两眼一翻,直直倒下,昏迷过去。
百里屠苏慌忙扶住,打横抱起,飞一般向着阴阳洞而去。————————————————————————————————————————————
百里屠苏不敢擅离半步,守候寒玉冰床之侧。
依依额上滚烫,口中不住说些胡话:“等我回来……下半曲…...遍饮百眼灵泉……获罪于天……寒冰化水……片点无踪……二师兄……一年之期……百里屠苏……”却又泪水滚滚:“……我没有选择……怎么选都是错……我不是有意……终究是多余的……”
百里屠苏听在耳中,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中酸楚难耐,涌出难抑的心痛,忍不住便伸手将依依揽入怀中,闭了双目,眼泪自颊上滑下。
突地惊觉,百里屠苏忙将依依放回榻上,伸手在腮边一抹,掌心泪珠闪闪发亮。百里屠苏蹙眉,握紧手掌,心中困惑不已:“我因何如此心痛?因何如此伤心难过?因何落泪?因何……将依依抱在怀中……男女有别……实在不该!”。
将依依扶起靠在肩头,百里屠苏轻唤道“依依,依依,醒醒!”
依依缓缓睁来眼,看着百里屠苏,轻声道:“……太子长琴……”
“没有太子长琴,没有上古仙人……是我!别怕!喝些水吧。”百里屠苏自桌上取了一杯清水,轻轻靠在依依唇上,心中暗悔:“不该对依依讲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毕竟年少,所见所闻有限,这可是吓坏了!”
依依仍是定定看着百里屠苏,半日眼中方回复一点神采:“屠苏师兄……”
“是我!你发烧了!来,喝些水!”百里屠苏柔声道。
依依就着百里屠苏的手喝了两口,便闭了眼,摇头不语,渐渐又有昏迷之象。
百里屠苏只觉手中仍是滚烫灼手,十分焦急。
突有脚步声自洞外进来,百里屠苏看时,却是陵越。
陵越走进来,看着寒玉冰床上半昏迷的依依,似有不忍,走近几步,却又停下:“屠苏,发生何事?怎会如此?”
百里屠苏放下水杯,将依依安置好。方起身向着陵越歉然道:“我见依依在师尊洞外哭泣……开解未有几句,依依便晕倒了……依依年少,想是为我所说上古仙人神鬼之语惊吓……”
陵越闻及“依依在师尊洞外哭泣”之语,想着依依必是因着自己与芙蕖之故,心中颇为愧疚。
“屠苏,你去尚蕴那里取些药来,硬撑着怕是不行。”
“好!”百里屠苏忙忙去了。
陵越蹲身坐在依依身旁,细细看她昏睡的容颜,恍惚又回到当日岩洞之中,心中不由几分柔情,握住依依之手。半晌叹道:“是怪我未向师尊禀明么?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点时间……”
“师兄,药取来了。”片刻之间,百里屠苏手中握着一支白玉瓶,急急返回:“尚蕴说,以水化开,每两个时辰喂上一丸,三日便无事了!定能下床!”
陵越见百里屠苏进来,倏地起身,道:“如此甚好!依依便拜托于你……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便急急去了。
百里屠苏不及多想,忙取水将药丸化开,小心翼翼喂依依服下。药水入腹,果见依依热势渐渐退下,睡得安稳,百里屠苏略略放下心来。
一连三日,百里屠苏衣不解带,寸步不离。
依依果然渐渐好起来,热退去,神识也不再昏蒙,渐渐能起身在洞中行走。三日后,已能出洞,只是时常有些魂不守舍。
百里屠苏再不敢提及太子长琴、悭臾及上古仙人等语,亦不敢相询,只假作万事不知。
依依却越发依赖百里屠苏,百里屠苏离开时间一久,依依便心生焦躁、坐立不安。每每独处,依依总会看着百里屠苏无故发呆,眼眸中难掩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