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传信幽都,风晴雪即刻便到。有风晴雪同行,路途无虞。……风晴雪今非昔比。”紫胤复又看向百里屠苏,道:“随我到灵玉洞中。”
说罢,径直去了。
百里屠苏忙跟随身后。陵越思量片刻,放心不下,也跟于其后,一同去了。
灵玉洞中,紫胤盘腿坐于一粉色玉石荷花宝座之上。见百里屠苏进来,便道:“我离了天墉城,四处寻访,终获一至宝,乃是以天山乌龙蚕丝所织乌龙襌衣。穿在身上,可固护灵气不散,肉身不腐。”
紫胤左手平托,掌心便现出一件衣物,乌蒙蒙轻飘飘,似有若无。
百里屠苏忙跪接了,只觉手中轻若无物,倒似一团乌云拢在掌心,却又冰凉沁骨。
紫胤道:“屠苏,你将此衣贴身穿着,可保你清气不散,身形不损。只有一桩,你需谨慎,万万不可脱下,亦不可外露,以免为人觊觎。天山事了,速速回转,不可耽搁。”
“是!”百里屠苏领命,自去穿着。
陵越望着百里屠苏背影,眉头紧蹙。
紫胤看在眼中,道:“陵越,万般有因皆有果。梦魇由此生,当由此灭。屠苏此去天山,便是了却,不必过虑。”
陵越叹气道:“只怕旧魇难灭,新魇又生,却又如何是好。”
紫胤摇头:“各有各的缘法,不必强求。……屠苏若是不去,终有神识消亡的一日,最后难免变成一具无神无识的行尸走肉,只比焦冥略微好上那么一点点罢了!即便活着,与死又有何异?……死而复生,此等逆天之为,必有难以承受之代价!”
陵越叹息:“弟子明白。只是此番前去,无情谷便必有了却之法么?若有差池……屠苏那半元魂魄也怕难保,便是躯体皮囊,恐也无存!便……再无法可想了!”
“若难免神识消亡,变成行尸走肉……或者,还不如死去。这也是屠苏自己的选择。”紫胤叹道:“唉!任心而活,虽然短暂,也是自在!”
“当日,师尊何不就让焚寂剑灵散去,将屠苏半元魂魄封印于其元身之内,或者,可以好些。”陵越犹豫片刻,终于将心中困惑问出。
紫胤闻言,回身深深看了陵越一眼,沉默良久方道:“焚寂剑灵,乃是上古仙人太子长琴半元仙灵。温和沉静的太子长琴啊,恶魄与另外一魂两魄已然消散,余的皆是情意魂魄,为师怎能忍心,为了屠苏少许利益,便任其消散无存?何况,于屠苏,也不过是多了一具躯体皮囊,与神识留存并无助益。”
“只是如今,他二人皆是两难,生不如死。屠苏渐渐神识消亡,变成行尸走肉,虽生犹死;太子长琴却魂魄沉寂,封印于万年寒冰洞,永受酷寒孤寂。无情谷若有法可想,想必当日早已出手,怎会留待今日!”陵越伤感道。
“有法无法,也待天机!依为师卜算,这场红尘纷扰,怕是就要终结了,不必过虑。只是你修行千年,终究勘不破,放不下,又如何修仙?难道也要同为师这般,天劫难度,消磨魂魄,抱憾而终么?”
“师尊何出此言!有何天劫难度?怎的消磨魂魄?又怎么说抱憾而终?师尊……不是再有一劫……便可飞仙么?”陵越闻言大惊。
紫胤淡淡地道:“你想必知道,为师当年,剑亡小师妹。这便是为师心魔。如今,为师魂魄已日渐衰弱,再有百年,若还是不能化解此心魔,度此浩劫,便要魂魄消散了。可惜……此劫无解!”
“那是小师叔犯下滔天大罪,又逃逸不肯就罚,天理难容,师尊奉命诛杀。虽是遗憾,终究不是师尊的过错。如何竟成了师尊的天劫?师尊……”陵越又惊又惑。
紫胤抬手,阻住陵越“不必多言。你是为师衣钵弟子,为师只是想你能真正自在。或修仙,或入红尘,终究要不枉此生才好。”
陵越默默无语。
洞外突有迎客钟响了三声。
紫胤道:“风晴雪到了!迎她上山吧!”
陵越告退而去。
百里屠苏穿了乌龙襌衣,整着衣袖,微笑走来,对紫胤道:“师尊,这乌龙襌衣正好合穿呢!”
“自然合穿!上古神物,伸缩只是小神奇!”
“晴雪!”百里屠苏闻言大喜,只见陵越引了风晴雪走进洞来。风晴雪依然裹着那件千年不变的斗篷,头发及大半边脸都隐在风帽中。
“苏苏,我来了!”风晴雪轻道,声音如在梦里。
“我知道,只是不料,你来的竟这样早!”百里屠苏握了风晴雪的手,柔声道。
“晴雪,屠苏此次天山之行,托付于你。无论结果如何,速速回转,不可与人与事纠缠。”紫胤嘱咐道。
“真人放心!风晴雪,自当拼尽全力,必要保得苏苏周全!”
“不!晴雪!切记,要保得你二人周全!”紫胤正色道。
百里屠苏在旁道;“师尊。师兄说,天山无情谷并非人人可去!没有仙缘之人,见山不见门!我和晴雪,此行必能进得去么?……还望师尊指点一二……”
“屠苏!你的元身是晴雪和师尊,亲自送至天山无情谷。晴雪如何找不到?大约万年寒冰洞也是知晓的!”陵越摇头。
百里屠苏一脸尴尬,喃喃地道:“许是因为我是魂魄不全之人吧?记性不好的紧。”
风晴雪、陵越闻言俱是一僵。只是风晴雪面目隐在风帽中,看不出神情变幻。
紫胤轻轻摇头,双目微合,不看众人:“寅时已到!屠苏,去吧!”
百里屠苏跟着风晴雪,沿着来路,慢慢下山。百里屠苏频频回顾,不见紫胤与陵越相送,只得按下心中不舍,跟着风晴雪,一步一步去了。
天柱峰顶,刀切斧砍般的崖上,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块,高高突起崖边,上面立着紫胤真人与陵越,望着百里屠苏与风晴雪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