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缭愕然地瞧着那些迅速散去的围观群众。这些人,可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他知道这些人历来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他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挂起得如此迅速。 前一秒,这些人还在围观,还在议论,而在下一秒,他们就因为老大爷的一句“帮忙做个证”便迅速消失不见了。一股寒意,瞬间从魏缭的心里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各处。 一个民族的人,如果全部都成为了这样的人,那这个民族真的离灭亡不远了。不用等嗜血藤动手,仅仅只是这样的一群人,就会将一个民族生生地毁掉。 魏缭摇头苦笑。他瞧着同样愕然的老大爷,说道:“老爷子,您也走吧。别留下给自己找麻烦了。这事儿是我做的。我担着。” “你说什么呢?”老爷子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掰着手指头说道:“我到了这儿,足足有近半年多了。我没儿没女的,受尽了那些人的欺负。看热闹的人多了,但哪次都没有人肯伸手帮我一把。我求啊,求啊,求了那么多人。但他们都当没有看到一样,全都走了,都走了。” 他说着,忽而瞧着魏缭,身子明显抖动了起来。他颤巍巍地抓着魏缭的胳膊说道:“你这个人,不一样。不一样啊。你啥都不问,啥都不管,就是想帮我。我都知道,都知道。今天这个事儿,你是为了我才闹的。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什么事儿没见过?我替你顶了。你赶紧走吧。快,快走。” 老人家说着,拼命地往外推魏缭,想要将魏缭推离这个现场。但魏缭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一步也不曾挪开。他摇了摇头,对依旧还在苦劝他逃离的老人家说道:“老爷子,多谢您了。但这事儿,我不能躲。事是我做的。我有责任担下来。您不用担心。该受的我自然会受着,不该我受的,我是肯定不会傻乎乎地等着人家来害我的。” 魏缭说着,抬头对一旁的战车说道:“阿秀,麻烦你帮我把老爷子带走,行吗?” 宇文成秀冷冰冰的声音,在魏缭话音落下之后,迅速地响了起来。它说:“可以。但要等这个人恢复之后。” “嗯?”魏缭和老大爷同时都是一愣。 “这个人?这个人是哪个人?”魏缭疑惑不解地问道。 “中了时光体验弹的人。”宇文成秀冷冰冰地回答到。 魏缭不解地瞧着战车,追问道:“时光体验弹?那是什么东西?谁中了时光体验弹?” 宇文成秀不再说话了。它很快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魏缭,谁中了时光体验弹。它缓缓地将机械臂朝着地面降了下来。在这个过程当中,魏缭惊讶地发现,那名原本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的青年人,竟然又缓缓地出现了。 此时的青年人,双目紧闭,脸上布满了泪痕。他并没有吓得屎尿齐流,反而保持着干净的衣着。这倒是让魏缭感到有些意外。 但这人的脸上一直在不停地往下淌着眼泪,面上更是一副极度悲伤的表情。这让魏缭感到十分的奇怪。这人能死而复生,已经是十分奇特的事情了。 更加奇特的是,他此时的样子,竟然和他最初消失时的样子近乎是判若两人。这巨大的前后差距,让魏缭和一旁的老人家都感到十分的惊讶。 “你对他做了什么?”魏缭疑惑地对一旁的战车问道。 “我对他使用了时光体验弹。让他仔细回味了一下他的前半生,又让他感受了一下,他可能存在的后半生。”宇文成秀冰冷的声音,缓缓地回答道。 魏缭一怔,说道:“这就是时光体验弹?” 战车没有回复他。 显然,宇文成秀这个战车的控制系统认为,魏缭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白痴,不值得它多费能量去回复。 魏缭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个宇文成秀实在是任性得很。想回答便回答,想不回答便不回答。这实在不太像是一台机器控制系统会做出来的事情。魏缭心中不由地便有些好奇起了宇文成秀的真实身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控制系统? 不过,不等魏缭多做猜测,他的心思很快便被刚恢复过来的那名青年吸引了过去。魏缭看到,那人缓缓地睁开双眼,眼中竟然毫无杂质。那一瞬间,魏缭甚至感到这双眼睛纯净得让他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对不起。”那青年瞧着一旁的老人家,十分诚恳地鞠躬道歉道。 魏缭和那老人家瞬间都呆若木鸡。这声道歉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了。前一刻还那么嚣张跋扈的恶人,下一秒就突然转了性子,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太过突然了。魏缭和他身旁的老人家,一时之间都有些无法接受。 那青年一脸悲伤地说道:“我,我没有意识到我做的事情,是这样让人痛恨的一件事。我只是想多弄一点吃的。我家里人多。我妈老了,弟弟meimei都还在长身体。我就是想让他们多吃一点东西。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替他们卖命,我每个月就可以多得一人份的口粮。我,我就昧着良心来干了。” 他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着。他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我刚才看到,我爸从地里钻了出来,他拿着刀追着我满大街的跑。但没人愿意救我。大家都朝着我吐口水。我怕极了。我拼命跑回家。但我妈不让我进门,我几个弟弟meimei也特别讨厌我。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真的不想这样的。” 他说着,跪到老大爷的跟前,不住地恳求道:“您,您原谅我吧。我把从您这抢来的粮食都还给您。我以后再也不干这事儿了。您帮我和我妈说说,让她开门放我进去吧。求您了。” 青年人说着,朝着地上就“咚咚”地磕起了头。那一声声磕头的声音,极其响亮,确实不像是敷衍或者演戏的样子。魏缭这才回过了神来。 他急忙几步走到那青年人跟前,伸手想要快速将他拉起来。但那青年兀自不肯起身。他挣脱了魏缭,一个劲儿地磕头,拼命地哀求着老人家帮他向他母亲说情。 但这青年说的这个事情,哪里是真事儿啊。魏缭和老人家被这人弄得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唉,你先起来,先起来。有话咱们站起来再说。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羞不羞。”魏缭无奈之下,决定暂时先把这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虽然他们之前有过那样严重的冲突,但魏缭看这人确实有悔过之心,也就不想再继续为难他了。他心中的恻隐之心,在此时悄然地升腾了起来。 但任凭魏缭如何劝说,那青年人就是不肯起身。魏缭无奈,只能侧头朝着依旧还处于惊愕状态中的老人家说道:“您要不先答应他。他这么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人家茫然地瞧着魏缭,愣是说不出话来。这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诡异和突然了。他到现在也没转过弯儿来呢。 “我看他也真是个孝子。等他把东西都还给您了。您陪他回他家一趟就行了。”魏缭想了想,替老人家拿主意道。 老人愣愣地瞧着魏缭,说道:“这,这行吗?我和这娃子,有仇啊。他,他能是真的吗?” 魏缭一笑,说道:“没事儿,这不是有我呢吗。我陪着您一块去。您先答应他,让他起来再说。这大白天的,他这么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人家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那青年一听老人家答应了,急忙欢天喜地地站了起来,连声道谢。魏缭有些好奇地瞧着这人。 他看了片刻,出声问道:“是谁雇你来干这些缺德事儿的?” 青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见过真正的雇主,都是由别人在中间传的话。我每个月将抢来的粮食统一上交给中间人。他们会核对我抢来的数量,要是对的话,就会分我一个人头的份额。” “要是数量不对呢?”魏缭追问道。 那青年打了个哆嗦,颤声说道:“要是不对,那可就惨了。不仅没有粮食给,还会把原本分到我手里的份额都给扣下。” 魏缭听得眉毛一挑。他没想到那些人行事竟然如此霸道。他正打算继续询问的时候,那青年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了起来。 他说:“这还不算完呢。他们还会上家里去抢。不仅抢粮食,还会抢人。可是霸道了。” 魏缭把眼一眯,问道:“他们这么做,就没人站出来管管吗?” 那青年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谁敢管啊?听说他们上头有人。能耐大得很的。没人敢来管。” 魏缭听得越来越气愤。这股子怒气,直冲上了他的顶门。他怒发冲冠,牙呲目欲裂,恨声说道:“这些个狗官。不为百姓谋福利。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来搞这一套。真是气死我了!” 那青年一听,慌忙伸手捂住了魏缭的嘴。他四下环顾了一下,小心谨慎地对魏缭说道:“这话,你可千万别再说了。现在他们没注意到你,你有多远赶紧躲多远吧。我等回去以后,也马上带着家里人离开这。这地方,不是人待的。” 魏缭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说道:“之前,我本以为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没想到,你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放心,这事儿,我还就管定了。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他此时心头火起,眼中有nongnong的战意。浑然未发觉,那青年嘴角无意中露出的一抹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