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门时,喊进去的是济北侯的嫡曾长孙,也就是十公子江崖碧的嫡长子江景征。
女眷们除了欧老夫人从起头就守在榻边、陶老夫人慢秦国公一步抵达后立刻被让了进去外,其他人都没被喊到。
秋曳澜嘴唇微微哆嗦,低头悄悄揩着眼角:“按照规矩,老人要不成了,自己这一支的人都要在榻前跪送的。如今媳妇、孙媳都没让进去,倒是侄子、侄孙全在,恐怕是济北侯到这会了还是不放心家族,临终前希望再劝和一次?”
否则即使这会男尊女卑,也不可能不让做媳妇和孙媳妇的在榻前送别长辈吧?
这天的傍晚,五姑太太江天鹤步履蹒跚的进了院,众人此刻心情都很沉重,起初没注意她,但很快就发现,搀扶五姑太太的赫然是辛皇后!
“皇后娘娘怎么也来了?”米氏赶紧迎上去——江天鹤没理她,辛皇后则淡淡道:“外祖父有恙,本宫自当前来探望!”
皇后亲自轻装简从而来,还是顶着奉太后与皇帝之命探望的名义,自然不可能让她在门外等。这消息禀告进去后,随江天骜进去的江崖虹过来开了门,低声迎接辛皇后入内,江天鹤趁机夹脚跟了进去!
公公快不成了,小姑子、外甥女可以进去,自己这嫡媳竟被撇在外头!
米氏不禁狠狠咬住了唇,虽然她也知道这是因为辛馥冰乃是皇后,尽管如今皇权式微,江家势大,可君臣名份在一日,怎么也不可能扫了堂堂国母的面子!但江天鹤因着女儿的缘故也凑上前,叫她怎么都不能放心!
毕竟:“这小姑子从这次回京以来,惟恐找不够我的麻烦!如今公公即将辞世,她不直接来,而是会同皇后一起,恐怕图的就是仗着皇后前来好进去说话!我不信她这么做没有目的,莫不是正冲着我跟茵茵来的?”
她猜对了。
当天晚上,才过子时,紧闭的房门内,猛然爆发出一声号哭!
内中,就有秦国公的声音。
在门外守了一天半夜的晚辈媳妇们怔了怔,彼此望望,脸色仓皇,却因不能确定,不敢作声。片刻后,依旧是江崖虹打开了门,一边拭泪一边对米氏道:“六婶,小叔公……去了!小婶婆让您把事情预备起来!”
女眷们得了准信,纷纷掩袖嚎啕!
楚意桐的乳母祝氏哭得比她这个正经侄媳妇还伤心:“少夫人才敬完茶,夫家的叔公就出了事儿,连当夜都没熬过去——这叫少夫人以后怎么做人?”
但现在还没人说这样的小话,济北侯走得太突然了!
从情况不对劲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前后后都没满一整天,没有一个人能预料到,自然也谈不上提前筹备后事。
本来米氏的办事能力也只是正常水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因为公公死前自己不在、而与自己有仇怨的小姑子母女倒在,心里一直记挂着,做事恍恍惚惚,不是漏了这件就是忘了那件。
好在她还记得失误之后一口咬定自己太伤心了才会出错——这种情况下,陶老夫人发话让和氏跟黄氏过府帮忙主持局面,这两个人一个能力差、一个年轻欠历练,都不是什么能干人,少不得要拖上一干孙媳妇搭手。
无论是进门满打满算不到三天的楚意桐,还是膝下抚养了三个还没断奶的孩子的秋曳澜,全部都被支使得团团转!没有人有时间和心情去嘀咕。
一片兵荒马乱中,孝服终于赶工完毕,米氏分完了在场的众人,心念一动,打发人去给被强行送回娘家的米茵茵也送一身——然而话才吩咐,江天鹤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眼睛红红的是才哭过,目光却十分凌厉:“六嫂你要去给谁送?”
“给我媳妇送,她是嫡孙媳,祖父过世了能不穿孝?”米氏脸色一变,语气强硬的质问。
“父亲临终前最遗憾的就是两个孙儿都不在身边!”江天鹤冷笑,“碧儿也就算了,他有差使在身!蓝儿本来好好的在京里,要不是你犯糊涂,胳膊净朝娘家拐,何至于把他给逼走,叫父亲闭眼前一个孙儿都没能看到?!父亲方才看到征儿,还惋惜这辈子没能看到蓝儿的孩子——你还要给你那宝贝侄女送孙媳妇的孝?!你以为趁乱让她以孙媳妇的身份守了孝,就可以继续赖着蓝儿?!”
米氏瞳孔骤然收缩,被气得几乎尖叫出声:“你……你、你们母女……”果然啊,知道娘家父亲不好了,不马上赶过来,却先进宫喊上辛馥冰一起,根本不是什么孝心,就是为了坑米家一记狠的!
“你识趣点吧!”江天鹤拿帕子遮着嘴,似乎擦泪,语气却冷得不带任何感情,“这可是父亲亲口说的,满屋子男嗣听得清清楚楚!你不服气你敢闹吗?敢闹的话,连你也别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见米氏强忍狂怒的样子,她冷笑着的把帕子朝袖子里一塞,“不痛快?我们夫妇不在京里时,你们姑侄欺负我女儿倒是很痛快的嘛?也该你们尝尝这滋味了!”说着也不再看她脸色,径自拂袖而去!
……不远处秋曳澜与江崖霜正说着膝下三个孩子的安置,夫妻两个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见米氏要察觉了,这才转开视线:“小叔公真那么说?”
“五姑姑提到十三哥不在,以及十三哥至今膝下空虚,小叔公叹了口气。”江崖霜面无表情,“算了,反正没闹起来,随他们去吧!”和水金不在,享受惯了和水金无微不至的持家能力的江家后院,尽管老老少少齐上阵,可也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法再计较琐碎事情。
秋曳澜也知道这个道理,叹了口气正要点头,江崖虹忽然走了过来,看了眼她,温言细语道:“十九弟妹,我借十九弟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