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解密诡局
2015-08-16 作者: 诸葛宇聪
第七章:解密诡局
两天后,清晨。
天空布满了厚厚的浊云,晨曦艰难地穿过云层,将不明不暗的光线洒向京海市上空。
陆浩叹了口气,慢慢收回视线。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户外的天气一样阴郁、沉重。全国通缉令下达了两天,但连环奸杀案的凶手仍逃匿在外,没有一点踪迹可寻。他很担忧,生怕凶手从此人间蒸发,再没有机会为惨死的女友和无辜的人伸张正义。
然而,"许蕾毒杀案"更是让他感到棘手。警方之前认定的三个嫌疑人,都排除了作案的可能性,两天过去了,案子陷入僵局。
不过,那天在医院的楼梯间里,表弟曾告诉他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苏可曼具备谋杀许蕾的嫌疑。
当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如果苏可曼是凶手,警方之前的侦查就掉进了圈套里,完全迷失了方向,成为被操控的人偶。正如表弟所说:这起案子的通篇布局很完美,不仅骗过了你们警方的眼睛,还把你们当成工具来利用,但你们却浑然不知,俨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摆布!
之后,表弟伏在耳边,说了一番让他感到十分震惊的话:"那天深夜,苏可曼从地铁口走到公园中央的速度,肯定不比两个孕妇慢。但为什么会多用了十分钟呢?我仔细想过后认为,她用这十分钟时间做了一件事——伪造公园袭击案的现场!也就是说,许蕾袭击苏可曼的案子根本不曾发生,而你们警方在现场提取到的物证,都是伪造的。她这样做的目的看似伪造连环奸杀案的现场,实则是为了嫁祸给许蕾!"
陆浩当然不相信表弟这番话。他认为,如果"公园袭击案"真的不曾发生,那么,苏可曼就是用氯仿迷昏自己,亲自动手打掉了亲生骨肉。这两件事,任凭哪一件都是让人不寒而栗,难以接受的。不仅如此,警方现在掌握的所有证据和证词都将是伪造的,之前的所有推理和侦破结果都将被彻底颠覆!
但是,案子陷入僵局后,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表弟的话。
带着诸多疑惑,他这两天又去新起点高中进行了走访调查,并侧面打探苏可曼和许蕾之间的关系,以及苏可曼遭到袭击后的看法。反馈的信息基本一致:二人生前是很好的朋友。真没想到许蕾会那样不择手段,不但抢走了好友的男友,还设下歹毒的诡计,杀死未出世的孩子,她真是死有余辜!
若在以前听到这样的反馈信息,他不会觉得惊讶,但一想到表弟的那番话,不禁感到背脊发凉,心底升起一阵阵寒意。如果表弟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一切就都是苏可曼布下的局,她不仅成功谋杀了许蕾,逃过警方的追查,还毁掉了许蕾生前的名誉,而我们警方真的成了被她利用的工具!
那一刻,他猛然觉得表弟的猜测或许是对的。
但是,苏可曼为什么要谋杀许蕾,并毁掉其名誉?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真的只是她在证词中所说的三角恋关系吗?还有,她没有作案时间,又是怎样成功谋杀了许蕾呢?
一连串难解的疑问从大脑里涌出来,让陆浩感到束手无策,不知从何查起。不过冷静下来细一想,还是应该从案子的根源——"公园袭击案"查起。
当他换个视角,重新审视"公园袭击案"时,发现所有的证据和证词,都证明苏可曼只是单纯的受害者。而且这起案子已结案,各大新闻媒体都进行了相关报道,要想重新侦查取证,上级领导肯定不予批准。但此案与"许蕾毒杀案"相关联,要想侦破后者,前者就是突破口。
虽然表弟一再强调,苏可曼布下的诡局堪称完美,警方绝不会查到任何证据。但陆浩认为,任何犯罪都不会是完美的,都有迹可循。如果凶手真的是苏可曼,就算暂时没发现她犯罪的证据,但并不意味着永远不能发现。
此刻,陆浩从包里取出录音笔,打算把第一次与苏可曼见面时的对话听几遍,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反复听过三遍之后,他没发现任何线索,失望地关掉录音笔。他转念一想,既然能布下缜密的诡局,还怎么可能在如此明显的地方留下线索呢?
陆浩起身,一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一边思索着从哪儿能找到线索。
忽然,他想到了苏可曼的主治医生。
"公园袭击案"发生后,那位医生挽救了苏可曼的生命,是在那个特殊时期和她接触最多的人。或许,能从医生那里了解到什么。于是,他抓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户外,光线阴暗。他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看,浓重的乌云如墨一般,低低的压下来,仿佛正贴着高楼大厦的顶部缓缓掠过。
"这鬼天气,真是应景!"
他钻进警车,心想,希望女医生能提供一些线索,让我拨开心头的乌云。
二十分钟后,陆浩来到医院,径直走进医生办公室。很不巧,女医生上台了。他在办公室等了半个钟头,女医生才返回。
女医生一走进来就看到了陆浩,略带惊讶地问:"你找我有事?"她满脸疲惫,想必刚才的手术累得够呛。
"不急。你先坐下歇一歇。"陆浩体谅地说道。
女医生刚坐下,便开口道:"一会还有手术,有事你直说吧。"
"关于苏可曼的案子,还有一些细节没完全查清楚,希望你配合我们警方调查。"陆浩觉得这样说既不泄露秘密,还比较符合情理。
女医生闻言,略显紧张地点点头。
"关于那晚的手术,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
"特殊的记忆?"她微微蹙眉,"什么意思?能具体一些吗?"
"哦,比方说她皮肤上的剐伤有几处,分别是被什么物体剐蹭后造成的?"他说出了在来时的路上想好的疑问。
"我认为这个问题,你去问患者本人,得到的信息会更准确。毕竟我每天都要做好几台手术,难免会遗忘啊。"说着,她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日程表,上面写着今天的手术安排。
她的建议在陆浩听来相当可笑,但还不能解释。他在椅子上坐直身,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劳烦你查看一下病例,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某些轻微的剐伤痕迹,病例上是不会记载的。"她不情愿地从抽屉里找出病例,慢慢翻开,"不过,她小腹红肿了一大片......对了,我曾告诉过你,这是导致她流产的主要原因。"
陆浩当然记得这些。他当时还以为是凶手迷昏苏可曼后,试图把她拖拽到隐蔽处,在拖拽的过程中,被什么东西剐碰到了腹部。此刻,陆浩一想到是她为了布下诡局,亲手打掉腹中的骨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究竟是何种深仇大恨,迫使苏可曼不顾自身安危、打掉亲生骨肉,也要嫁祸给许蕾呢?
陆浩虽无从猜测,但能感觉到这股强烈的仇恨正透过这些事件,如阴冷的毒气般扑面袭来,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女医生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没有。"
陆浩的心跳快得惊人,手心也攥满了冷汗,反复调整了几次呼吸后,才开口问道:"除此之外呢?其它部位还有剐伤吗?"
女医生歪着头,想了想说:"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应该都有吧。反正我记得小臂上有几条轻微的剐伤,小腿上好像也有。"
他也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可曼时,她曾伸手把散乱在枕边的长发拢到一侧,这个动作露出了小臂上的几道尚未结痂的伤痕。现在想来,她肯定是为了特意露出伤痕让自己看到,以证明袭击案真实发生过。既然她能在如此微小的细节上都下足功夫,那么,皮肤的剐伤还怎么可能留下任何漏洞呢?
陆浩忽然觉得这个对手太可怕了,似乎把所有细节都完美地处理掉,不留一丝痕迹。但他坚信,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犯罪痕迹,只要足够耐心,就一定有迹可循。于是继续问道:"案发现场你去了吗?"
"嗯,去了。"
"你赶到现场时,苏可曼是以怎样的姿势躺在地上?"
"患者大出血,我们只顾着抢救了,印象有些模糊,你容我仔细想一想。"女医生垂下视线,皱眉想了半天,才开口说,"我有点记忆了。患者当时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坪上,面朝左侧,双腿微微分开,双膝微曲,右臂紧贴着腹部,左臂向体外伸展。"
陆浩在大脑里勾勒出她描绘的躺姿,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女医生看他一脸疑云,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我描述得不够清......"
陆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但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也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躺姿奇怪。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想,可能是我多疑了。
"在抬上救护车之前,孩子就掉了?"陆浩继续询问。
"嗯,我们赶到时,她就已经流产了。"女医生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和助手都尽全力了,但婴孩在母体内仅发育了六个月,身体器官尚未发育完善,没有存活的可能。"
在停尸房看到婴儿尸体时,他就曾听女医生这样说过。恍然间,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冻得僵硬的婴儿尸体,他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女医生又叹了口气,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能保住苏可曼的性命,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当时的情况,真有那么凶险?"他追问了一句。
"嗯!幸亏我们及时赶到,要是再迟到几分钟,恐怕凶多吉少。"
陆浩对此感到相当诧异。既然是她布下的诡局,有必要把自己性命也作为赌注吗?就不怕万一自己死掉,再没有机会谋杀许蕾吗?但转念一想,她绝不会在这个关键点输掉,因为谋杀许蕾是整盘诡局终极目的。那么,她必定使用了某种策略,有惊无险地操纵着这一切。如此一来,既可以使"公园谋杀案"的现场更加逼真,还不至于丢掉自己的性命。
苏可曼究竟使用了什么策略?
"还有其它问题吗?"女医生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他回过神,想了想,忽然记起苏可曼说过,被人追赶时脚腕扭了一下,于是求证似的问道:"她的脚腕扭伤了,对吗?"
"对,但并不严重,只是韧带轻微拉伤而已,现在已经痊愈了。"
他点点头,进一步询问:"你能否鉴别出是怎样扭伤的吗?"
女医生似乎觉得他的提问很奇怪,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没做回答。
"哦,我的意思是,扭伤也分很多种。比如,踢在什么东西上扭伤的,被绊倒扭伤的,不小心滑了一下扭伤的。"他举了几个例子,然后问,"她属于哪一种呢?"
"这......很难鉴别吧。"女医生面露难色,"要不你去骨科咨询一下?"
你是主治医师,最了解她的情况!现在脚腕的伤都痊愈了,即便是去询问,也没有参考。陆浩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好的,非常感谢。"
女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低头去看桌上的手术日程表。陆浩看出她的意思,而自己暂时也没什么可询问的,但有一件事必须叮嘱她。
"我找你调查这件事,请务必不要告知患者本人。"看她点头,陆浩起身告辞。
走出医生办公室,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躺姿很奇怪了——这个姿势显得很刻板。
今天,是苏可曼出院的日子。
她坐在床边,看着丈夫忙碌的身影。丈夫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此刻正在把储物柜里的衣物装进包里。过了一会儿,丈夫拎着包走回到床边,又把床头柜上的洗漱用品塞进包里。
"看你累得一头汗,快歇一会儿吧。"她看着丈夫额头上的汗珠儿,有些心疼地说。
丈夫没有停下手上的活,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苏可曼心里明白,报纸上报道的那些有关自己的事,给丈夫带来巨大的打击。虽然他这些天一直来医院陪护,也从没说过责怪自己的话,但态度明显变得冷漠了,就像突然之间变成了陌生人。这种如陌生人般冷漠的态度,甚至比打骂还要可怕。
我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她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悲伤,随着血液的流淌,迅速弥漫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悲伤的情绪让她感到很惊诧,不禁暗忖:"从结婚那天起,我就已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而且我也从没爱过这个男人,但此刻却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忽然察觉到,有些事物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并不是受主观意识支配的,当周遭发生改变,事物本身亦会随之改变。
苏可曼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走吧,"丈夫拎起两个包,用冰冷的口气催促道,"别磨蹭了!我一会还有事儿呢。"
她看着丈夫嘴角挂着的生硬纹路,点点头,然后拿过一个小包,跟着他走出了病房。
"你等我一下,"走到等候区时,她叫住丈夫,用征求的口吻说,"我去和主治医生辞别。毕竟人家救了我的命,要是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显得多失礼啊。"
丈夫没回答,沉着脸走到椅子前坐下,算是同意。
苏可曼尴尬地笑笑,转身向医生办公室走去。但刚走出几步,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那人一直低着头走路,似乎并没看到她。
是那个警察!他来医院干什么?
她的心悠然绷紧,一种不祥的感觉快速占领了大脑。
苏可曼赶紧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着刚才的速度向前走了几步,故作忽然看到对方似的一愣,随即驻足。
"陆警......真的是陆警官,这么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惊讶。
陆浩刚才一直低着头回想女医生的话,并没看到苏可曼,听到声音后快速抬起头,"哦,是苏老师。"
"我,我辞职了,不是什么老师了。"她大大的眼睛里掠过忧伤的神情。
陆浩听表弟说起过这件事,并没觉得意外。他看着那张美丽而略显苍白的脸庞,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些信息。但很遗憾,她的神情和举止并无任何异样。
苏可曼稍稍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陆警官是来探望病人吧?"
"呃......对。"陆浩当然不能说出来这儿的目的,瞥了一眼她手拎的小包,"身体完全康复了,这是要出院了吧?"
她轻点了一下头,忧伤的神情在脸上蔓延开来。
"对不起,我的话又让你......"
这时,有个护士推着一张可移动的病床过来,速度很快。陆浩说了声"小心",拉着她躲到一侧。
苏可曼用拎着小包的左手扶住墙壁,像刚回过神似的看向走远的护士,然后忧伤地叹了口气,把视线缓缓移到他脸上:"我的案子让你费心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哪里的话,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嘛。"陆浩再次看向她手拎的小包,目光却没能立刻移开。
苏可曼察觉到他的眼神有点奇怪,警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没什么异样。她暗暗吁出一口气,拎了拎手里的小包,自嘲地问:"怎么,是不是我的包太土了?"
"哦,不。"陆浩忙移开视线,抬手看了看腕表,"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说完,他向电梯口走去。
苏可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但不知为什么,刚才那个奇怪的眼神却如阴霾般压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那个警察发现了什么吗?
她心里忐忑,连忙走进楼梯间,仔细检查了几遍小包,确实没有任何异样。难道,是我多疑了?
几分钟后,苏可曼返回等候区,却见丈夫满脸不悦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丈夫抱怨道。
"要感谢人家医生嘛,当然要多聊一会了。"她小声反驳。
丈夫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拎起包一边略带讥讽道:"不做那样的事,就不会遭人报复,也就用不着感谢任何人了!"
苏可曼没再出声反驳,低下头,跟着他走出医院。
户外的天空阴沉得厉害,远处的天边不时有闪电划过,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将有一场暴风雨降临在这座城市。
丈夫拦了辆出租车。她钻进去,靠在后排的椅背上,透过车窗望着医院的大楼。虽仅在医院住了五天,她却感觉像一整个世纪般漫长。
出租车启动了,医院大楼也从视线里消失。
她扭回头,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些天发生的事,如无数支离破碎的电影片段一样,缓缓从大脑深处浮现。
她恍然觉得,那些都是不真实的。
上午第二节下课,我接到陆浩打来的电话,他向我询问苏可曼是不是左撇子。我看过苏可曼的公开课,她是用左手写粉笔字。为了谨慎起见,我又询问了几个数学教研室的老师,确认她确实是左撇子。
陆浩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我感到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询问这个问题。他没做正面回答,只说了句"苏可曼的嫌疑越来越大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我认为,陆浩肯定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不然绝不会说那句话。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拨通了电话,他告诉我正在去陆军总医院的路上。我决定去一趟医院,顺便还可以探望李薇。
从教学楼出来,我本打算去坐地铁,但倒霉透顶,还没等我走出校园,一场暴雨从天而降。密集的雨滴从万米高空坠落,砸落在校园甬路两侧的枫树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我顶着暴雨,冲到学校大门外,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陆军总医院。
"浩哥,我已经痊愈了!"来到陆军总医院,走到病房门前时,我听到里面传出李薇的低吼声,"让我出院,回警局,亲手去缉捕那个该死的凶手!"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缩了回来,躲到门旁。我觉得这个时候进去很不妥当,莫不如等他们谈完这件事再进去也不迟。
"不行!我刚刚问过医生,你身体还没彻底康复,安心在医院养伤。"陆浩高声劝道。
李薇开始争辩起来。陆浩似乎在什么东西上拍了一下,用严厉的口气说道:"必须完全康复才能出院,这是命令!"
话音刚落,病房里响起李薇的抽泣声。陆浩沉重地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想要亲手缉捕那个该死的凶手。哎,我又何尝不想呢?菲儿走了三个月,而那个混蛋还逍遥法外......"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能想象到,堂兄必定是眼圈含着泪水在劝说李薇。
大概过了五分钟,病房里响起脚步声,接着陆浩推门走出来。他看我站在门旁,不禁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我指了指他红肿的眼睛,压低声音说:"这种气氛,我进去不太合适。"
陆浩带上门,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我,似乎也认为我现在进去不太和适宜。他从兜里掏出烟,没有立刻点燃,迈步走进了不远处的楼梯间。
我跟进去,看到他正趴在窗口吸烟。窗户敞开了一条缝儿,雨滴拍打玻璃的声响,清晰而尖锐地刺痛着耳膜,从窗缝儿溅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头发,但他仍固执地趴在那儿。
我心里很清楚,刚才与李薇的对话刺痛了他心底的伤疤,他又在为未婚妻被害的事感到自责和痛苦。我缓步走到他身后,在肩上拍了拍:"堂兄,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要想开点啊。"
他像没听到似的,仍趴在那儿,盯着窗外的雨幕,大口地吸着烟。
我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那张布满悲伤的脸,开口劝道:"有些事已经发生了,你无力挽回,但只要敢于去面对、去解决,就没必要自责。"
"你懂个屁?!"
陆浩猛转回头,将一口烟雾喷到我脸上,几近咆哮地吼道:"你看过那些光盘里变态、血腥的画面吗?你知道那些受害人濒死的绝望吗?你了解她们家人的痛苦感受吗?"
他的吼声中带着绝望到极点的愤怒,让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我稳住身体,怔怔地看着他挂满愤怒和痛苦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是错的。这起连环案给受害者家属带来的痛苦,决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会越来越浓重,在心底积成永生难以磨灭的痛!
良久,我沉重地吁出一口气,用温和而坚定的口气说:"堂兄,我虽不知你所指的光盘是什么,但我懂得你此刻的心情,懂得那些受害人的家人所承受的痛苦!"
我发自内心的话似乎打动了他,脸上的愤怒表情慢慢消散。我走近半步,开口劝道:"你不要一直活在自责和痛苦中,我想,菲儿也不愿看到你现在这样。更何况,你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官,你要振作起来!"
陆浩沉痛地呼出一口气,咬着牙点点头,然后张开粗壮的手臂抱住我的肩,并在后背拍了几下:"谢谢你兄弟......我会的。"
我回应似的在他后背拍了拍,没再说什么。我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能否走出心底的深渊,主要还取决于他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陆浩才放开我的肩。他退回到窗边,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哎,通缉令下达后,那该死的凶手突然悄声匿迹,我们警方没有一点踪迹可寻。"
我不知该怎样劝他,只能说:"你别太着急,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举报呢!"
"希望如此吧。"他又点上一根烟,转过身,面向窗外。
我也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的雨幕。密集的雨滴从高空倾泻下来,宛如瀑布一般,冲刷着一座座毫无生命气息的钢筋混凝土。
暴雨,会冲刷掉这座城市的污垢,但能洗净心灵的污垢吗?又究竟是什么,让那些人的心灵深处布满了污垢和阴霾,以至于做出那样变态的、灭绝人性的案子呢?
我呼出一口气,却突然想到了吸引力法则,就转过头对他说:"堂兄,你产生了这样强大的抓到凶手的思想,必定会辐射出巨大的吸引力,迟早会把凶手‘吸引’出来,为惨死的人伸张正义。"
"又和我说万有引力定律?"他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是吸引力法则!"
我更正了一句,抬高声音说,"你身边的事物,大多不都是你想要才得来的吗?比如,你选择的职业,你身边的朋友,你居住的房子等等,都是如此啊!这些都是你思想吸引来的!"
陆浩沉着脸没有接话,转过身,把只抽了一半的烟扔到窗外。
"不管你信不信,"我顿了顿,"你的每个思想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它是一种力量!只要你的思想够强大,就会把你想要的任何事物吸引到你身边来,连环案的凶手也不列外!"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
陆浩满脸不悦地摆摆手,然后双臂交抱在胸前,岔开话题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左撇子’的事吧?"
"对,你为什么一听到苏可曼是左撇子,就认为她的嫌疑越来越大了?"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来这儿之前,我去见了苏可曼的主治医生。"陆浩说,"医生描绘出她躺在地上的姿势时,我觉得那个躺姿很刻板。"
"很刻板?"我迷惑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苏可曼当时被氯仿迷晕了,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坪上。"他把苏可曼的躺姿描述了一遍,然后说,"我见过一些被药物迷倒的受害人的躺姿,与之相比,苏可曼的躺姿显得很刻板。哦,这样说可能更容易理解,大多数被药物迷晕的受害者,肯定会被作案人移动,而她还保持着刚刚失去意识时的躺姿。"
"你是说,她被迷晕后身体没被移动过。"
"对。但仅凭这点,并不能证明是她自己迷晕了自己。因为也存在作案人迷晕她后,迫于某种压力而仓促逃走,没时间移动她身体的可能。"
"是啊。当时的情况是她发出了呼救声,所以完全存在这种可能性。"说这句话时,我心里在想,苏可曼发出呼救不仅可以招来报案群众,还可以为"刻板的躺姿"剥去嫌疑。
陆浩低着头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刚毅、冷峻的表情。
"纵使她机关算尽,但还是难免会留下漏洞!"
"哦?哪里有漏洞?"我瞪大眼睛看向陆浩,大脑里快速回想着他刚才描绘的躺姿。
陆浩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换做你是苏可曼,你会采取怎样的方法迷昏自己?"
他说的这个问题,我两天前就思考过,于是想都没想就答道:"从结果来看,无疑苏可曼采取了先击打腹部导致流产,再迷魂自己的顺序。她流产后身体必定疼痛万分,很难站得住,但为了让躺姿更像是遭到袭击后倒地的样子,她会强忍疼痛站着迷昏自己。"
"没错,她的躺姿很像是站着被迷昏的。"陆浩顿了顿,抬高声音,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但是,她的左手和脸部朝向的方向,出卖了自己!"
我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不是特别清楚,就催促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浩神秘地笑了笑,开始叙述自己的推理:"沾有氯仿的手帕捂在口鼻上的瞬间,她就开始昏迷倒地。在倒地这个极短的过程中,她肯定要扔掉手帕。这点至关重要,如果失去意识后,手帕还攥在手里,就穿帮了。因此她会看向那只手,确定是否已经扔掉手帕。于是就有了案发时的躺姿——面朝左侧,左臂向体外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