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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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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真的全然放弃的时候,他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挪开,分出一点投落在她的脸上,然后慢慢往下,审视一般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移动缓慢,有点像在丈量尺寸,横向尺寸和竖向尺寸。

竖向是身高,那横向是?

宁夏:“……”

“你好像这些年一直没长个儿。”他研判地挑着浓眉说。

宁夏深吸气:“我对我的身高很满意,谢谢。”

“嗯哼。”他低而轻地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回应,复又低下头,继续手头的事。

宁夏干巴巴地瞪了他一会,心底的无力感越发厚重。

因为了解他的个性,深知他从来不是靠耳朵道听途说而是靠眼睛观察入微的人,宁夏忽然意识到自己近段时间一直在做蠢事,其实根本不需要去强行转变他对叶昭觉的认知,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他自然会对他产生新的认识。

她轻轻敲了敲头,真傻呀。

不过好像,只有在和叶昭觉有关的问题上,她才会这么傻乎乎……

呃,常听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她的智商还在,倒是情商,似乎已经飞跑了。

就在她东想西想的时候,姜熠然探寻的声音冷不丁传来:“你除了看悬疑小说,平时宅在屋里还做些什么?”

“……干嘛?”好端端询问起这种生活琐事,也太怪异了吧?

屏幕挡住她的视线,从她站的角度只能看见姜熠然浓密乌黑的发梢,“好像没有关心过你,随便问问。”

“……”既然他随便问问,那她就勉为其难地随便答一答好了,“你不知道吧,我经常躲在房间里偷看**电影。”

姜熠然眸光扫过来,比她还要一本正经:“有好货为什么不和我分享?”

宁夏:“……”你赢了……

宁夏微微红了脸,灰溜溜逃走。

天气渐凉,南湘的春秋较短,冬夏的界限不够分明,仿佛昨天还是夏天,今天就眨眼入冬。

宁夏正忙着筛粉,徐思齐磨磨蹭蹭地凑过来问:“那天的事你没说出去吧?”

她疑惑:“哪天的事?”

他微垂着头,嘟哝:“就是那天……”

宁夏手腕顿住,面粉筛停在半空中,半秒前的拍打致使细腻的粉末仍在簌簌下落。

她看着他:“哪天?”

徐思齐呼出一口浊气:“和叶晓凡一起吃饭那天”

“哦。”宁夏恍然,奇怪道,“吃个饭而已,没什么值得到处说吧?”

“不是……”徐思齐欲言又止。

宁夏感到莫名其妙,耐着性子等他。

过了会,他手挡在嘴边,竖起一道屏风,往宁夏身前倾了倾,耳语:“你在tao看见咱们总厨的事不许和任何人提。”

宁夏缩了缩脖子,往旁边退一步,揉着耳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听见了么?”他眼睛瞪她。

宁夏想起了叶晓凡的推断,徐思齐的反常令敏感的她心生怀疑,莫非晓凡是正确的?

这么简单一寻思,她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变味了,半是可惜半是怜悯。

徐思齐浑身一激灵,因为心虚,他试图用凶狠将宁夏幽幽的目光呵退,可却换来她变本加厉的注视,那眼神晶亮得像是能一眼看穿他,害他心头突突直跳。

并且她还嫌不够,居然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一口安慰的语气:“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放心吧。”

徐思齐:“……”

为什么他反而更不放心了……

宁夏下夜班后迅速跑到换衣间脱去制服换上大衣,拿包,锁柜,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小跑到电梯间,远远瞧见电梯门正在闭合,她急忙喊:“等一下”

有人伸手按住电梯,待走近了才看见是徐思齐。

“谢谢。”笑着走入,她歪头瞥他,“你怎么比我还快。”

天知道她真的只是随口发出一句感叹,岂料,又被徐思齐臭脾气地呛了一声。

宁夏撇嘴,决定闭口不言。

很快抵达一层,徐思齐抢在她前面走出去。

他手里的包是甩在背后的,另一只空闲的手抄在口袋里。头上戴着耳机,身体正随同音乐律动。

本来这应该是一幅青春活力的画面,只可惜,他上半身的短外套仿佛股入了一团饱胀的气体,十分宽大,衬得他左右摇摆的走路架势像只笨笨的企鹅。

宁夏走在他身后低头闷笑。

不知何时,他在员工出入口的台阶上停下了脚步,向某个方向望去一眼,而后转头,意味不明地瞅她。

笑意未退,嘴角仍持有浅浅的弧度,他突然望过来,宁夏有点呆。

徐思齐用提着背上那只黑包的手勾勾食指,示意她赶快过来。

宁夏只好加快脚步。

等走到门口,徐思齐下巴一努,指着他方才所看的方向。

宁夏站他身侧,那个方向停着一辆银色的车,车身修长,比例匀称,车前立着两个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高挑秀丽。

秀丽的那个在不停地说话,声音随风隐隐约约传过来,宁夏眉头一揪,和徐思齐说了声再见,向着那两人走去。

仿佛冥冥中产生了心灵感应,叶昭觉忍着不耐听卢晓喋喋不休地问长问短,宁夏走过来,他倏地抬起头。

他对她微微一笑,眸光清和,在凉凉深秋自带款款暖意。

卢晓看着眼前这张认识了二十多年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是宁夏,心头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他也是可以对除家人以外的人笑得温柔的……

“宁夏,你来得正好。”卢晓抱肩转身,面对宁夏走来的方向,“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你存心的吧?”

宁夏:“我最近没有什么可以奉告的,再说,你总是问我一些明知故问的事,你让我省点话费成么?”

“你还真有理”

宁夏走到叶昭觉身边,对卢晓展露和气笑容:“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卢晓瞪着她,瞪了一会,又转而瞪叶昭觉,在两人之间来回发泄不满。

叶昭觉偏头看宁夏,黑眸湛湛:“她说我接你接得太高调,整个酒店内部都传遍了。是真的么?”

“呃,还好。”宁夏感觉自己在答非所问,“饼房的人都知道,不算秘密。”

“对你有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问得绝对认真,宁夏甚至察觉,倘若她回答有,下一秒他极有可能会向她道歉。

“没有。”她急忙摇头,“我没事。”

迎视着他郑重其事地强调,可他却沉默了一下,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肩,笑一声:“好,我以后会注意。”

“……”注意什么?

宁夏与他侧身紧贴,仰头看他,满眼都是疑惑。

他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碎发,说:“别傻愣愣看着我。”

“就看着你。”宁夏嗔怪。

“好,那你看吧。”他头一低,脸凑近,让她近距离端详。

宁夏顿时笑起来,手心好痒,好想用两只手捧住。

还未付诸于行动,一旁被完全忽视的卢晓大叫一声:“喂你们有完没完,当我不存在么?”

宁夏如梦初醒,她一定是被某人蛊惑了,刚刚真的忘记还有卢晓在场,甚至还忘记他们是在马路边……

她略囧,心底生出这些天以来常常发酵的情绪。甜蜜,羞涩,想欢呼跳跃又想躲进被子里。

她瓷白的脸颊浮出两朵火烧云,白里泛红,如同迎光绽放的花朵,落在叶昭觉眼里,喜乐一片了然。

她在羞。

叶昭觉眸光一转,淡淡瞥向卢晓,“假若我是你,已经识时务地自行离开了。”

卢晓又气又窘,她在原地跺脚,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哗地打开,“阿觉”

“嗯?”轻轻落落的一声,眼神也同样清清淡淡,可卢晓却觉得后背泛起丝丝凉意。

阿觉是惹不得的,圈子里的所有人从小就清楚,他们这群发小中,唯独阿觉最为冷漠。他会对你笑,他会帮你忙,但你不能触到他的底线,一旦越界,往日的全部交情都会被他清零一空,从此再无生还的可能。

举个例子,林颜夕。

卢晓从员工出入口进入酒店,再乘坐电梯抵达地下车库。细高跟孤单地踩在惨白的光线里,她曼妙的身形被拉出更为纤细的影子。

坐进自己车里,熟练地移车出位,卢晓冷冷一笑,林颜夕一定想不到,那么久远的秘密都能被她像采矿一样一点点深挖出来。

隔天再次下夜班,员工出入口外没有停着那辆车,就连人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寻找到。宁夏左右查看,往右边走两步伸长脖子,远处的车辆从一片橘黄里遥遥驶来,虚化得有些看不清。

她想得很简单,一定是他有事耽搁了。

手机躺在大衣口袋里,右手正摸进去,铃声加震动,指腹随之一麻。

是他的电话。

接听

“你都不看对面么?”听筒里响起他低低的叹笑,明明隔着电波,却分明那么近。

……对面?

心里咚地一下,有什么突破重围闯进了迷糊的大脑里。

宁夏抬头寻向马路对面,视线越过奔流的车辆,投在公交站牌。

最后一班公交正在发动,车身一寸寸开离,立在站牌前的叶昭觉慢慢出现在她的视野。

背后的广告箱灯光明亮,卫视台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剧照无时无刻不在抢夺路人的目光,帅气迷人的男主角,美丽大方的女主角,恰巧都是由宁夏比较有好感的演员饰演。但此时此刻,他们搭配在一起的颜值再高也高不过一个他,无关于容貌,而是心境。

夜再美,她眼里只有他。

“在那里别动,等我过去。”

呃,你的车呢?

宁夏忍住没问,点头答应:“好。”

收线。

他转身走至人行横道,宁夏目光追随。

行人三三两两,有人脚步匆匆,有人漫步在后,而他不疾不徐,安步当车。

宁夏笑眯眯看着他走近,距离还差一米左右的时候他缓缓伸出右手,宁夏心领神会,弯着唇角让他牵。

“别告诉我,你今天坐公交来的?”她才不信。

他摇头:“车停在别处。”

……怎么突然停在别处了?宁夏有点糊涂。

他带她再次穿过马路,她更是觉得走进了一团迷雾。

两人交握的手垂在身体之间,她微微使力向下压了压手臂,叶昭觉一边的肩膀随之下沉。他低眸看她,无声询问:怎么?

她问:“你把车停哪儿了?”

他说:“前面有个露天停车场。”

前面……

也就是说,原本就该过马路的。

宁夏一时间没能转过弯:“那刚才你让我过来就好了啊。”

“不好。”他果决地说。

“呃?”

沿着人行道的地砖前往他所说的露天停车场,她边走边微仰头看他,最近他的模样已深深刻入脑海,婆娑的树影下,光线那么暗,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视觉受限。环境越是晦暗,感官越是清晰。

嗯……他明明没有变化,可为什么她觉得越来越好看了呢?

而他的好看在他紧随而至的话音里又上升至一个新的高度。

他没有转眸与她对视,依然稳步前行,目视前方。

他握握她的手心,强调式地唤回她的注意力,“我都不嫌麻烦,你嫌?”

“……随便你。”宁夏噎一秒,反过来重重捏了他一下,哼唧一声,不再看他。

远处重叠的树影间点点光斑一闪一闪,她的心情也随之闪闪而动,泛起微微的甜。

之后连续几日,他都将车停在那个距离万斯年最近的停车场,然后,独自等在员工出入口外,像一棵安然屹立的树。

夜晚的风逐渐刺骨,他的手却是暖的。

宁夏闷头走路,憋了许久,看着路面嗓音有点压抑:“以后你别来接我了。”

他停住脚,宁夏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听见自己几不可闻的声音。

过了会,她鼓起勇气抬头,用正常的音调对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注意影响,我都说了我没事,你既然在意,那以后干脆别来接我,你这样站在门外影响是一样一样的好么?”

她让自己的态度尽量委屈一点,摇摇他的手,“叶哥哥,我好难做呀……”

好心疼你,你知道么?

她埋在心里,不说。

叶昭觉先是沉默不语,只单单看着她,而后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笑了,手在她微凉的脸颊上轻柔一掐,头一低,高挺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耍心机的时候会频繁眨眼?”

“……”宁夏心头一热,被揭穿的尴尬倒是其次。

面上迎来热热的吐息,清冽而干净,一丝烟草气息也无。她忽然记起,他说他可以戒。

他那张越来越好看的脸近在咫尺,甚至因为离得太近,除了他深深的眼波,只能看见鼻梁的一点轮廓。上回就很想双手捧住他的脸,此刻,这个念头更是蠢蠢欲动。

她将手从他手里抽出,由于被他长时间握着,那只手尚有余温,而另一只就温度远不如它的同伴了,在冷风中被吹得冰冰凉。她快速相互搓了搓,继而贴在他两边脸颊上。

和她掌心的温度相比,他的脸也是热的,真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暖?

“你是暖炉么?”宁夏手腕一动,嗔怨地在他脸上揉来揉去,“你一定是拆台牌暖炉,老喜欢拆我台”

叶昭觉忽然抬起手分别按住她的手背,热源丝丝涌来,两只手背渐渐温暖。

“你老老实实说话,我还有机会拆你台么?”

……照这么说,还是她的不对了?

狡辩

宁夏忿忿不平,很快,她注意到那双幽深幽深的眼眸里隐有笑意,她想,不给他点厉害尝尝,那岂不是以后都会被吃得死死的?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她抿唇一笑,捧着他脸的手向下施力,把他干燥的嘴唇送到自己嘴边,重重吻住。

她睁着眼睛,清楚地看到他略惊讶地瞳孔扩张。那么细微的一个变化,令她开心得如获至宝。

嘴巴轻轻张开,不用牙齿,只用上下瓣唇“咬合”住他的下嘴唇。他扩张的瞳孔开始收缩,她还不罢休,嘴唇抿了抿,更牢固地“咬”住他。上嘴唇突然毫无防备地从他嘴唇的缝隙里滑进他的口腔,热热的,湿湿的,她胸口瞬间缩紧,这种感觉好像是把他的下嘴唇含进了嘴里……

她开始慌乱,玩过头了,玩过头了……

她急忙要松口,可就在这时,那双逐渐收缩的瞳孔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

唇尚未退离,宁夏就感到后脑勺被托住,后背被按住。

好想哭啊,明明前一秒还在给她暖手的……

哭肯定是哭不出来的,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猛然集中在了唇部,那里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呃,尽管地点在公交站牌的广告灯箱背后,的确一点也不美妙,但这个吻的本身还是十分美妙的。

当他撬开她的唇,将热烫的舌探进来,她就喟叹着阖上了眼睛。

明月,晚风,摇摆的树枝,以及笼在灯箱Y影里的一双人。

还有什么比接受命运的馈赠更为美妙?

这才是真正的吻,有对感情的抒发,也有对彼此的渴望。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一吻毕,两人额头相抵,谁也没有说话。

宁夏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可他却似毫无异常。她一下下地缓和,等到气息稍稍均匀了,一张口,声音哑得吓人。

……怎么这样啊

宁夏羞恼不甘:“叶昭觉,你有没有吻过别人?”生手会这么淡定么?

话问出来,她又立刻后悔。

他有没有吻过……回忆里的女孩?

宁夏尚在调整的呼吸瞬间恢复如常。甚至胸口微凉,似有风钻入了大衣。

他沉默越久,她心里就越寂静。

她快要受不了了,该死,怎么忽然天这么冷

她想躲进他的外衣里,又想一把推开他,紧紧地抱住自己。

踟蹰间,他用鼻尖蹭蹭她,声音带笑:“在你之前连女朋友都没有,你让我去吻谁?”

竟然连……女朋友都没有么?

你对那个陆临安,是该有多喜欢啊……

宁夏察觉到,她好像把自己*进了死胡同,明明应该心怀欢喜和感动,可她却有一丝难过。替他难过,替他孤单的青春难过。

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她心疼地抱住他。

长情的人一定多福报,她坚信。

“再不回家,你舅舅会不会告我诱拐儿童?”他搂住她,笑问。

“原来你知道我还小啊,终于承认你居心不良了吧?”宁夏抱住他不放。

“那就继续不良好了。”嗓音轻而低,被风吹散。

宁夏从他怀里退出,“你说什么?”

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牵住她,“好话不说二遍。”

“我怎么觉得不是好话呀?”宁夏同他继续往前走,转着眼珠回想那句飘走的话音,却怎么也连不完整。

“既然你这么聪明,我就重复一遍。”他扬眉对她一笑,“我在想,该把你卖去哪里。”

诱拐儿童……

卖……

宁夏荡起手臂,笑得讨好又可爱:“叶哥哥,不要卖小夏,小夏会做蛋糕,会做饭,会洗衣服,把小夏留在你身边吧,小夏愿意给你生猴子”

额呸呸,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

呃?

宁夏傻住。

叶昭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生个和你一样的猴子好像还不错。”

“……”宁夏瞬间脸红红。

她才不是猴子……

这天是光G节,姜熠然难得主动提出带宁夏出门吃大餐。

念在他孤家寡人的份上,宁夏也觉得这样一个日子放任他独自一人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她只好放弃好不容易等来的假期,一大早忍受他的接连催促,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可她不是很明白,早上能吃什么大餐?她明明可以睡到九十点钟再起床去吃午餐

姜熠然命令她好好乔装打扮,从头到脚,不求精致大方,但求体面利落,不能给他丢人。

宁夏看着梳妆镜里头发油乱精神涣散的自己,在他嫌弃的目光下打着呵欠去洗了个澡。

等她像个热腾腾的包子一样从水汽弥漫的蒸笼里出来,姜熠然已经替她找好了一身行头。

宁夏看见床上自上而下摆放好的那套衣物,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目瞪口呆。

“一会换上,再在脸上化个妆,弄出人样来。”姜熠然在一旁指手画脚地吩咐。

既然瞧不上她,何必拉她出门……

“我不去了。”宁夏头一扭,转身去吹头发。

电吹风嗡嗡的噪声里,姜熠然丝毫不受威胁的嗓音响起:“和那个姓叶的一起就精心打扮,和我一起就想随随便便?”

空气里没有一丁点醋味,宁夏就纳闷了,他不拿叶昭觉说事就心里不痛快是吧?

琢磨了琢磨,她关掉吹风机,舔起笑脸提议:“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吧?”

姜熠然递给她一个冷酷无情的眼神,“想都不要想”

不想哪儿行,她的愿望就是世界和平啊

宁夏遗憾地开启吹风机继续吹头发,将一个忧伤的后脑勺留给他。

唉……

姜熠然对此浑不在意,他想着今天的计划,想着他早前在网上填写的那张个人信息表格,眼底闪过期待的光芒。

宁夏盘起头发,草草化了淡妆,在眼线的衬托下,本就乌黑明亮的眼睛越发大而有神。

长衬衫外搭短毛衣,再披上一件灰色的毛呢长大衣,这种简简单单的叠穿方式体现了姜熠然对时尚的自行解读,他喜欢毛衣领口翻出衬衫领子,毛衣下摆露出衬衫下摆,大衣一敞开,从内到外无不巧妙得当。下半身再配上一条朴素的牛仔铅笔裤,完美极了。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不仅把自己收拾得朝气蓬勃,而且看女人的眼光也偏于年轻化。这里的年轻化不是指年龄,而是生活方式,不刻意追求成熟和妩媚,活出最真实的模样。

简洁,阳光,落落大方。

宁夏以为早早起床是为了出门吃早饭的,谁曾想,下楼后才发现,早餐他已经准备好了。

杂蔬瘦R粥和萝卜丝早餐饼。一早就有R吃,宁夏稍稍表达了惊讶和欢喜。

姜熠然的厨艺精湛,炒烧煎炸煮炖蒸,无论何种烹饪方式,食材一经他手,保准色香味俱全。

宁夏的烘焙手艺只有一小半是和母亲姜琬学的,那时候学东西不用心,C科打诨,不当回事。师从姜熠然后,她才认真重视起来,勤勤恳恳,脚踏实地。

顺便学来的还有一些日常的烹饪技能,可惜和烘焙比起来,她做菜的兴致不高,鲜少下厨。

不过,能每天品尝到姜大厨烹制的美味佳肴,宁夏深感这样的小日子幸福得像只米虫。

吃人嘴软,宁夏决定要做一只合格的米虫,沉默吃早餐,不唧唧歪歪说废话。

她不吱声了,姜熠然反倒有话问:“怎么从不见他约你出去?”

除了某人,这个他还能是谁?

宁夏咽下嘴里的粥,“他很忙的。”

“呵。”嗤笑。

宁夏严肃地抬起头,替叶昭觉正名:“他很忙,但是只要我上晚班,他都会来接我。”

“有一个月么?”

“什么?”

姜熠然好笑地看着她,“等他风雨不改地接够你一年,再来和我说。”

宁夏:“……”

之前她还不觉得,现在她有点认同晓凡的看法了,酱酒这种没完没了的挑刺行为,的确就是在J蛋里挑骨头。

早餐后,洗碗的任务交到宁夏手里。时针摆至八点,将将吃饱喝足,他口中所提到的大餐最可能是中午。

中午啊……

早早叫她起床究竟是何居心

宁夏洗干净手,用干手巾擦拭手上的水渍,然后,去找姜熠然问个明白。

姜熠然那边听到动静,扬声问:“好了?”紧接着,他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宁夏的视野里,手里还拿上她的一只小挎包。

宁夏感到莫名,还未说什么,他一声招呼也不打,走上来就提起她的手臂向外拖。

“你要带我去哪儿?”宁夏被他一路拖到玄关,小挎包的肩带歪七扭八地挂在肘弯里。

“陪我过节。”姜熠然俯身换鞋,宁夏看不清他的神情,也听不出声音的起伏。

“我知道,可现在不是还没到饭点么?”

姜熠然站直,剜她一眼,“才把你喂饱又带你去吃,想得美”

“……是你说吃大餐的好不好?”她以为今天只有吃饭这一项活动。

姜熠然皱皱眉,“你除了惦记吃和睡就不能惦记点别的?”

宁夏做出天真求知状,“麻烦您老指点一二,我还应该惦记什么?”

他拧开门,头也不回,“你舅舅我”

“我有惦记你啊。”宁夏反手带上门,P颠P颠追出去,“如今的光G节早就变成情人节了,我要是不惦记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过节?”

姜熠然冷眼睇视,“你不是说他忙么。”

宁夏一噎,打肿脸充胖子:“那是我不开口,假如我提前约他,他一准把时间空出来留给我”

姜熠然突然一顿,笑了笑:“是么。”

“我骗你干嘛。”前面就是电梯间,宁夏在他身后纳闷地推了推,“走啊。”

姜熠然不动,重复一遍:“是么?”

……当然是了宁夏轻启唇,一个“当”字还未吐出音调,就听见有人替她回答

“是。”

这声音……

她急忙从姜熠然背后跑出来,转身面向廊道右侧的电梯间。叶昭觉静静立在电梯前,侧目看着这边。

她刚刚没有说什么丢人的话吧?

宁夏悲愤了,一分钟前的豪言壮语犹在耳畔那是我不开口,假如我提前约他,他一准把时间空出来留给我

神呐,其实她根本没有这份自信。

可是,他好像说了“是”吧……

短暂的悲愤之后,随即迎来一阵狂喜。啊,她说什么来着我骗你干嘛。

宁夏眉开眼笑地向姜熠然嘚瑟,自豪的眼神飞了起来,骄傲的头颅昂了起来。

“甜言蜜语我也会说,你想听么?”姜熠然不屑一顾。

潜台词是:他说假话哄你呢,傻妞。

宁夏故意夸张地抖落手臂上的J皮疙瘩,然后白他一眼,朝叶昭觉奔去。

她扑在他怀里,仰起脑袋,压低嗓音:“别听他的。”

叶昭觉接住她,手轻拍她的背,点头:“我知道。”

宁夏立刻笑颜如花,挂在他脖子上,踮起脚尖亲他一口。

虽然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但宁夏有她的矜持,只会偶尔的胆大随性。她忽然当着姜熠然的面如此主动热情,是故意做给姜熠然看的。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喜欢这个男人,很喜欢很喜欢。

外甥女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秀恩爱,姜熠然对此的态度是:撇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热情似火地亲了叶昭觉一口后,宁夏抿紧唇,低头不太好意思看他。

松开手,向后退半步,倏然发现眼前这身名贵西装好像有点被她压皱了……

“……”

她的一系列动作到底是有多生猛啊……

抬手小心翼翼地替他理了理前襟,她真不是故意的。

“应该看不出来吧?”她盯着一道抹不平的褶皱发呆。

叶昭觉垂眸看一眼,终于明白她在纠结什么。

“看出来也没事。”

宁夏目光抬起。

叶昭觉展颜一笑:“谁敢嘲笑我?”

……好像也是。他气场强,颜值高,无论男女都不会关注到这种无聊的小细节。

宁夏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呵呵”。

嘲笑意味十足。

宁夏额角不停地跳,下意识抓住叶昭觉的手,目光无声地传达:不要和他计较。

叶昭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平视过去,眼波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恼怒。

姜熠然才痛快地发出呵呵,看见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顿觉自己高大光辉的形象缩小成一个小人,被他毫不费力地踩在了脚下。

或者说,不是不费力,而是他压根就不在意。

姜熠然自嘲地倾倾嘴角,笑自己方才的行为无聊透顶。

电梯姗姗来迟,宁夏偏头扫向姜熠然,“过来啊,你别是想等下一班吧?”

说真的,她完全不怀疑他排斥同叶昭觉同乘一趟电梯。

假若他拒绝乘坐,想想都觉得场面会很尴尬……

好在,他比她想象得大气,“我赶时间。”

随着话音落下,人也干脆利落地出现在电梯门前。

叶昭觉手按在开启键,等他进来后才默然收回。

姜熠然瞥见,散漫地掀了下眼皮。

楼层键亮着一和负一,他们去负一层地库,而叶昭觉的司机就等在楼外。

三个人同处一个密闭空间,唯独宁夏心里别扭。她看看左边的姜熠然,再瞅瞅右边的叶昭觉,两人都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神色,可落在宁夏眼里,就和往她眼里滴了风油精似的难受。

直到有人中途进来,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稍稍淡了点。

电梯到一层,那个中年男人先走了出去,叶昭觉看向宁夏,“我先走了。”

宁夏报以一笑,“嗯。”

姜熠然的目光扫来,叶昭觉微颔首,礼数周到。

在这个男人面前,姜熠然总会产生一种枉为小人的愤然,和他眼神相交,所有气量狭隘的词汇都能瞬间戴在自己头上。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宁夏曾经问他:你为什么瞧不上叶昭觉,他哪一点不好?

其实,他无论哪一点都很好,即使年纪大点,在姜熠然看来也不算缺点。三十岁的男人走过的路长,经历丰富,宁夏初入社会,再机灵聪明也不过是个阅历不深的年轻女孩,有人可以代替他在旁指点,他也能安心地功成身退。

可正是由于叶昭觉哪里都好,姜熠然才更加反对宁夏和他交往。

他了解宁夏的脾气和性格,她爱笑,她能装,她太会遮掩情绪。他比谁都清楚,她其实也有敏感纤细的一面,她有她的小小自卑。这大概是家庭不健全的孩子的一个通病,容易不自信,容易自我否定。

目前两人发展顺利,她还没有去面对叶昭觉的家庭和事业,一旦正面相碰,潜在的差距就会暴露。到那时候,她该如何自处,如何填补这个命定的差距?能有缘成为邻居,并不代表社会地位也是平等的。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撇开家庭和事业不谈,他们两个本身就存在一定的代沟。他怀疑一旦过了热恋期,两人之间会缺少共同话题。

聊什么呢?聊蛋糕?聊电影?聊小说?每逢想到这里,姜熠然都无奈地叹口气,宁夏很普通,她的生活泛善可陈,那是和叶昭觉全然不同的一个世界,狭窄单纯一成不变的一个世界。她能聊的,叶昭觉未必感兴趣,叶昭觉能说的,她未必听得懂。

考虑到种种不利因素,他始终认为他们不合适。

不是所有女孩都适合做灰姑娘,要知道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其实是一个落难蒙尘的大户千金,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和王子跳舞,首先她得会跳。

他没有贬低宁夏的意思,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宁夏过得好,但门当户对这回事偶尔也有它的一定道理。

两人才刚开始不久,说什么都太早,所以,他在等。他坚决不松口不心软,如果他们能一直磨合下去当然好,但如果宁夏感到痛苦,他这个长期以来的拦路虎将会采取强硬手段及时拉她出来。

光G节的天气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凄凉哀婉,没有暖阳,没有白云,有的只是Y沉沉的天。

车驶入二环,一路的高楼大厦都似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气息,瞧着真让人心情不畅。宁夏烦躁得很,支着头,盯着窗外后视镜里的自己发呆。

该怎么调和他们的关系?

唉,头疼。

脑子里乱糟糟,根本无心去观察周遭环境,等车开进一处地下停车场时,她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

“这哪儿啊?”宁夏和姜熠然同步解开安全带,她的眼睛对着他。

“明和广场。”姜熠然点到为止。

哦,商业区啊。“我们去逛街?”

姜熠然打开主驾的车门,跨出一条腿的同时,扭头,“别这么期待看着我,今天我说了算。”

那就不是逛街咯?

宁夏也开门下车。双脚沾地后,她扒着车门,目光跳过车顶瞄准他,“不吃饭不逛街那能做什么?你又不在这里健身,又不喜欢外面煮的咖啡,难道带我来洗脚搓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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