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怪声笑了笑,既不应允也不回绝,只道:“三姑娘可是在同小的说笑?”
好端端的要叫他一个大老爷们扮成豆蔻年华的少女?老吴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若生这话是当真的……
可若生焉是说笑?听得老吴这般问,她当即说:“若是说笑何时不能说,非得我这会特地来寻你说?你若是觉得不喜这事,大可以明说不愿,我总不至使人强行给你换衣梳妆。”说完,她话锋一转,“我就不信,这事还真就非你不可了。”
老吴听到这,终于醒悟过来她字字句句都再真不过,心间顿时犹豫起来。
她是主,他是仆,主子发话,做属下的哪能说什么不喜不愿。但如果应下了,这事也委实太过叫人不快。
踌躇几番,他的腰弯得更下了些,“能为姑娘办事,那是小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的怎会不愿!”
若生便微笑起来:“待到事成,少不得要好好赏你。”
“不敢不敢,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老吴的口气变得谄媚了起来。
像他这样的人,钱财就是最要紧的东西,有银子,脸面身份乃至心头好,都是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
老吴再三保证定将若生要办的事办好,而后才来问若生:“只是不知三姑娘这回要办的是什么事?”
方才说话间,他就已是想了又想,可思来想去半天,他还是丝毫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事,才会需要让他扮姑娘。
他的确好奇得紧。
但若生却并不答他。只端着一脸的高深莫测徐徐道:“明日出了门,你自会知道。”
老吴“嘿嘿”笑了两声,“姑娘何必这会便告诉小的?也好叫小的多做准备。”
“我心中有数,你只管做好我吩咐你做的事就是。”若生杏目微敛,漠然说了句后,就抛下老吴转身而去。
这时,夜色已经十分深浓。站在无灯之处。当真伸手不见五指。
小宅新购,地方虽小,但胜在五脏俱全。绿蕉在外间烹了茶。送进耳房里。
若生歪在官帽椅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已经黑透,月亮也已经悄悄爬上了树梢头,可绿蕉劝了两句。若生也无意去歇下,只叫绿蕉去睡。明儿还得起早,这里有扈秋娘伺候着就可。但绿蕉见她不睡,自己就也不敢先行退下,又在边上沏茶倒水。侍候了一会。
约莫两刻钟过去,绿蕉有些犯起困来,望着小案上燃着的灯。眼皮直往下沉。
若生就笑:“傻子,既困了还不先去歇息。耗在这做什么,赶明儿没了精神,可怎么好!”
绿蕉揉着眉心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她这会倒是在旁侍候着了,可明日要是没精神,又怎么照料主子?总不能叫主子反过来照顾自己……
恰巧扈秋娘打从外边进来,绿蕉就也不再犹豫,同若生告退。
若生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朝扈秋娘道:“死心眼的丫头,委实拿她没辙。”
扈秋娘知她待绿蕉宽厚,听着这口吻亲昵的话也就笑道:“姑娘待她好,她自然也是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孝敬给您。”
“罢罢,不提这个。”若生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问道,“怎样了?”
扈秋娘敛了笑,正色道:“都安排妥当了。”
这说的,是梅姨娘的事。
若生略一颔首,摆手道:“你也累了一日了,先去歇上片刻吧。”
扈秋娘问:“奴婢不累,倒是姑娘您还不歇下?”
“我还有件事没办,等处理完了再歇不迟。”若生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扈秋娘微讶,而后灵机一动,忽问:“可是苏大人要来?”
之前得苏彧相助,她们才能化险为夷的事,若生并没有瞒着扈秋娘,是以这会若生一说要办事,却没有吩咐过她,扈秋娘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苏彧身上去。
若生则轻笑,道:“我托了他一件事,今儿个夜里应当就有消息了。”
扈秋娘四下里一看,语气有些踟蹰起来:“这会已是夜深人静……”
便是那将要来的不是苏彧,而是哪家的姑娘,这大半夜的坐在一块说话,也有些怪异……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于理不合?”若生笑得眉眼更弯,眸光熠熠。
饶是大胤风气开放,连家更是没那么讲究规矩的人家,她一个姑娘家三更半夜同外男呆在一处,也始终是于理不合,但是——
贝齿轻轻一咬唇瓣,她轻声说道:“他不同。”
苏彧可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她活了两世的人,自然是大大不同。
他们如今更像是一道筹谋密事的同伴,和劳什子孤男寡女,根本扯不到一处去。
但是“他不同”三个字落入扈秋娘的耳里时,却是顿时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意思来。
偏若生说这话时,不便将事情和盘托出,便只含糊着说了这么三个字而已,不管是脸色还是眼神,看着都不似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