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哒哒哒”的脆响声响起,蜘蛛状生物去而复返,前肢甚至还残留着人鱼的金红色血液。
贯穿鱼尾的罪魁祸首重新回来了。
明明比人鱼大了数倍的节肢类生物死死地紧绷着,像被什么东西凭空桎梏住了身体。
人鱼恹恹垂眸,将穿着链条的鱼尾铺开,转向海蜘蛛。
对方坚硬的褐色节肢不受控制的扬起,海蜘蛛神色紧绷,将足肢刺入了贯穿锁链之处,随后向下用力撕扯,将修长的鱼尾从中间生生撕开。
“哗啦”一声,锁链顺势划出。
经历如此可怕的伤害,人鱼仅颤了颤睫毛,面上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疼痛。
海蜘蛛做完了这一切想要悄悄离开,却在无形间被什么东西夺去意志,六只漆黑的眼珠转动一圈,直勾勾地朝漆黑无尽的水池爬去。
……
失控警报下的s区简直像一个大型真实鬼屋,唐柔感觉自己去寻找推车的过程九死一生,时不时能看见走廊或者弯道中爬动着古怪而恐怖的生物。
她小心翼翼地屏息,在路过某扇房间时,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吟,声线熟悉,可当她停下来想要仔细听清楚时,那道声音就又消失了。
唐柔推着电推车离开,不知道自己路过的那扇房门地下流淌出了淡蓝色的血液。
阴影处,半透明的断角蜷缩着,透出淡色血液,一如它慢慢丧失生命力的主人。
往回赶的路途看似很危险,唐柔谨慎躲避着,却不知道黑暗中有许多东西也在躲避着她,甚至不小心与她狭路相逢时要装作没看到对方,直视另一个方向淡定路过。
唐柔不明所以,以为自己躲过了一个又一个危险,丝毫没察觉出实验体们精湛的演技。
没想到仅仅去而复返的短暂时间里,人鱼就变得极度脆弱。
他已经昏迷,身上的水藻不翼而飞,而那条流光溢彩的鱼尾生生撕成了两条,血液从裂口处涌出,在他身下绽放着大片大片金红色。
像开到荼蘼的花朵。
他很虚弱,苍白优美的身躯上嵌着斑斑血迹,双眸紧闭。听到唐柔的脚步声,死寂的双眼缓慢睁开,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划过一道脆弱的弧度,如蝴蝶坠落蛛网,做最后的挣扎。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铂银色眼眸倒映着唐柔的身影,除此之外,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这最后一个活物。
唐柔大脑有瞬间空白,半昏迷状态下,人鱼仍旧死死地抓着她留下的外套,像在抓救命的稻草。
“我找到车了。”
她抬手撑住对方的肩膀,人鱼顺势握住他的胳膊,两人合力,将他拉到车上。
搬运的过程当中,脆弱不堪的鱼尾渗出大量血液,唐柔看在眼里,紧绷的精神像只拉到极限的弓,再施加一点压力可能就会崩裂。
启动电推车的同时,人鱼缓缓掀起眼睫,他醒来了,浅色的眼眸流转着暗淡的光,整个人散发着孱弱又不堪一击的濒死之气。
这条人鱼还真是让人心疼。
唐柔压低声音对他说,“我先带你去我的办公室,那里有药。”
人鱼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甚至让她感到意外。
断尾处分泌出了一层粘液,似乎在保护受伤的血肉,伤重的鱼尾正在缓慢细微地愈合。
唐柔一路穿梭过庞大又危险四伏的六边形广场,幸运的是,这一次什么怪异生物都没遇到。
狭长的金属走廊角落隐隐闪动着红色微光,摄像头藏匿在暗处,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捕捉。
忽然间,金属板上的人鱼甩尾,在他们离开后,组织长满吸盘的怪异生物爬过光滑的金属墙壁,倒吊在天花板上,轻易便将闪动着红光的摄像头碾碎。
唐柔的实验室有三重防御所,最外层的那扇门被暴力破坏,里面的两层因为开着而逃过一劫。
抵达实验室的过程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检查了一下,办公室并没有藏纳什么危险的生物,于是将半昏迷状态的人鱼推了进去,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占据一整面墙的巨大玻璃缸并没有破碎,水母还好好地在里面游动,原本平静的状态在发觉唐柔回来的一刹那变得急切,然而却在后一秒感到某种危险靠近,柔和的丝带竖起了尖锐的刺丝包,紧贴着玻璃。
甚至有捶打的意思,发出轻微的声响。
唐柔皱眉,小声地呵斥,“四号安静一点,外面很危险。”
可往日听话的水母却不依不饶,丝带飞快地在玻璃上划过。
唐柔将水母的异状归结为基地失控的原因,毕竟连17号都不知所踪。
一想到17号,唐柔再次不安起来。
清理过自己的双手后,戴上干净的橡胶手套,唐柔拿出创面消毒水仔细地给人鱼的断尾消毒。
“忍着点。”她附在他耳旁说。
找不到麻醉物,消毒药剂略带刺激,鱼尾的创面很大,甚至抛出了森白的鱼骨,攀附在其上的莹白血肉被激得一阵阵神经颤。
如果忽略这条修长的鱼尾,推车上躺着的,是一个面庞绝美的年轻男性。
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肤色极白,凌乱的浅金色长发散歩在脸上,脖颈上,肩膀上,像油画中优雅又孱弱的落魄贵族。
一个受难的美人。
唐柔叹气,喃喃自语,“分明是s区的实验体,怎么会这么柔弱呢?”
昏迷中,人鱼似乎感到了疼痛,覆盖在骨骼之上的纤薄肌肉绷紧,似乎在抵御疼痛。
“别怕。”唐柔轻柔地说,“很快就好了,我在帮你治伤,不要紧张。”
像是被安抚了,对方虽然没有醒,那种紧绷的惶恐情绪淡化了一些。
办公室里放有简单的医疗箱,她在里面找到治疗疮口的药膏,在指腹乳化,随后缓慢地涂在已经消毒过的伤口处。
那触目惊心的狭长伤口生生撕裂了近一米长的尾部,将其一劈两半,像两条又长又怪的腿,不知道是不是流尽了,宽阔的创口已经停止渗血,并分泌出了薄薄的透明黏液。
看得唐柔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