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中,浑身是血的男性安全员和一个女人正在奔跑,他们背后藏匿着巨大的阴影,凶狠地紧追不舍。
安全员举着武器狼狈闪动,激光枪在失控的实验体身上无阻痛痒,但他一直在尽职尽责地保护女人,身体多处被抓伤。反观那个女性实验员,看起来完好无损,除了暴动时头发散了,看起来有些许狼狈之外,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
女人一连串惊呼,被吓得花容失色,脚下的鞋跟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唐柔忍不住皱起眉,这样的动静一定会引来更多危险的生物。
果不其然,转过障碍物时,侧面猛地窜出来一只巨大的不知名爬行生物,在他们不远处有个倒塌押运车形成的三角区,唐柔忍不住揪心,手指下意识用力,抓得人鱼回眸看向她。
离近了才发现那位女性实验员是熟面孔,办公室与唐柔离得并不远,之前还打过几次招呼,叫……林什么?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了让唐柔无比错愕的一幕。
安全员打了数枪都没办法伤到实验体,反而把它激怒了,庞然大物骤然窜上天际高高跃起,而与此同时,女人忽然拉着安全员的肩膀奋力把他往前一推,径直推进了实验体的血盆大口,自己则是飞快地钻进了三角区的阴影之下。
唐柔惊愕的张着嘴,有种被冷水兜头浇灌下来的感觉。
人鱼漠然地看着,神色毫无波动。
等那两个实验体踩着安全员错愕的绝望面孔离开后,女人才捂着嘴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头。
她边哭边四下打量逃生路线,却猝不及防与目睹了一切的唐柔对上视线.
一瞬间,她脸上弥漫出难堪和惊讶,还有种不知名的恼怒。仿佛肮脏秘密被人发现的羞耻。
随后视线从唐柔身上偏移,看到了人鱼。
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被另一种神情取代。
“他……”
女人脸色骤然苍白,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愕形容,抬起手指,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却不知道身后的危险悄然逼近,巨大的无眼生物正在向前蠕动。
唐柔没有提醒。
直到阴影笼罩大地,当女人抬起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顷刻间,如小山般沉重的身体碾过金属三角棚,女人的尖叫十分短促,像被人生生扼住脖子,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噗呲与金属摩擦声,三角棚变成平地,金属板下渗透出丝丝血液,昭示着罪孽的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一阵冷风吹过,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唐柔发出了一个胃酸翻涌的单音。
人鱼从臂弯中抬起头,朝她望了过来。
唐柔脸色十分差,眉头拧在一起,血色褪尽的唇颤抖着。
是了,人类是种很容易生病的物种,他们怕冷也怕热,怕被伤害也很容易死。
她想吐,胃却是空的。
唐柔开始干呕,无法抑制地干呕。
女人死去的画面不断在脑内重现,她死亡前震惊的模样与肉体被挤压破碎的场景如同一颗毒瘤在唐柔脑海中扎根,搅动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第一次直面如此近距离的死亡,让她无法承受,唐柔知道,哪怕当时的自己提醒也来不及了,因为那个实验体已经到了她身后。
甚至会因为唐柔的出声而吸引实验体的注意,危及到她和人鱼的生命。
然而懂得这个道理却无法说服自己。
女人死了。
她捂着嘴,却无法平息胃部的翻涌,很快反胃到的双眼发红。
某一瞬间,唐柔听到了一声没有温度的叹息。
冰冷的感觉顺着后颈爬上来,有人碰到了她的脖子,轻轻地摩挲。
“你在难受吗?”
唐柔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
下一秒,雨滴静止在空中,时间某一瞬间被暂停。
清凉的感觉穿梭过脑海,一瞬间,光与影扭曲,世界破碎成了无法言说的形状,她的思绪一瞬间被揉碎,然后重组,像越过了一条漫长的长廊。
走廊的尽头,是十数分钟前的世界。
时间重组。
伴随着一声惊呼,唐柔睁开眼,有两个人从六边形广场的边缘跑过来,她眨了下眼,错愕地看着女人一把扯过安全员,推向实验体的血盆大口,同时躲进了三角棚阴影中。
身旁的人鱼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她,轻声说,“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唐柔看到了女人身后,犹如小山一般庞大的实验体,而女人毫不自知,在安全员死后悄悄探出头。
“它要碾到她身上了,要提醒她吗?”
耳畔的声音轻柔又空灵,如同蛊惑。
莫名的,视线的边缘很暗。
被重组了记忆的唐柔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她只是错愕地看着那个安全员被实验体一口吞噬,又看到那个巨大如小山般的无眼生物缓慢碾压上了三角区。
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
在三角棚坍塌的前一刻,时间倏然静止。
“你不提醒她吗?”人鱼忽然问。
唐柔愣住。
在一片连雨滴都静止的时空中,那个女人兀自动了,转回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
张开嘴,却是男人的声音,“你不是因为我的死亡而难过吗?”
唐柔的头很疼,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摇了摇头,“不,我为什么要救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她害了人,我提醒了她,会害了我。”
“可你看起来很难受。”
唐柔有些茫然。
她的思绪被棉花堵着,不知道是谁在跟她说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间,时间再次重组。
这一次场景又发生了变化,两个人仍旧从广场的边缘跑来,安全员一枪打死了追逐他们的实验体,与此同时发现了那个从身后蠕动过来的巨型生物,又一枪打死了那个庞然大物,抓着女人的手离开。
两个人成功逃过一劫。
空灵的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这样呢?给你这样的记忆,你会觉得好一点吗?”
森然的冷意爬上背脊,唐柔头疼得厉害,“不对。”
男人和女人跑出六边形广场的前一刻,停下动作,转回头,齐刷刷地看向她,“哪里不对?”
他们的神色如出一辙,声线一模一样,像是有第三个人借用他们的身体在跟唐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