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忙,很少时间留在草棚内,那小男孩倒是常常留在棚内,就算出去,也是女人在的时候才出去,女人一离开,便回到棚内,钻进草棚内。
女人每次出去,回来都要带些东西,第一天是一些嫩嫩的树叶和草根,女人将这些东西熬成了粥;第二天,女人带了两个黑糊糊的饼,一块给了小男孩,另一块掰碎泡水里喂了一半给萧雨;第三天,女人回来得很晚,几乎是空着手回来的,晚上的时候,女人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两个玉米饼,这是他们这几天最好的食物,女人没有将玉米饼全部吃掉,而是将其中一个藏在草堆里,另一个也同样化在水里,熬成玉米粥,三人分食。
每当这个时候,女人便会念念叨叨,萧雨开始还不明白,慢慢明白了,她若不这样念叨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日子每天都这样,看不见光明。
“这都几天了,你怎么就不说上一句话,邱胡子说了,你要在这样,就得抬出去了。”
“老不说话,你家里还有没有人!”
“好生喂,别洒了!”
......
白天,棚里要安静许多,偶尔小男孩觉着闷了,便会与他说话,小男孩有个弹弓,曾经拿出来跟萧雨炫耀,第二天时,小男孩悄悄跑出去,没多久便提着两只鸟回来,很得意的向萧雨炫耀。
“你得快点好,”小男孩趴在萧雨头低声说:“你要再不好,他们会把你吃了的。”
萧雨心里一寒,这不是小男孩的童真吓唬,这完全可能是真的,流民在大晋四下流浪,在找不到吃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会吃,这母子没有将他吃了,还花时间给他治伤,给他吃的,已经尽了全力。
“妈妈不让我出去,”小男孩嘟囔着说:“说外面的人吃小孩,其实我知道的,本来我还有妹妹的,妈妈去年把她卖了,换了三两银子,我和妈妈吃了半个多月。”
小男孩的神情很平静,就像说件很平常的事,或者是邻居的事,萧雨心里却很悲伤,黎民之苦,庙堂之上,谁人知晓。
不过,这女人还算心善,那个买小女孩的人也算是心善,这样小的女孩,一般没人买的,这小男孩看去不过六七岁的样子,他妹妹就更小了,这样的小女孩什么都干不了,要养几年才能用,就算青楼,也不会买这样的小女生,他们一般买的是八九十岁的小女生,这个年龄的小女生买来就可以开始培养训练,三四年后,便可以开始表演接客了。
“昨天我看见稻儿的爹拉着她找娘,我猜是要换我,”小男生有些忧虑,正说着,草帘被掀开了,一个瘦削的男人摇摇摆摆的进来,看到萧雨,目光便是一亮,萧雨心里一寒,
小男孩不由紧张起来:“贾叔,你,你,你要做什么?”
“这家伙要死了,身强力壮,正好的菜人。”中年人嘿嘿干笑两声,小男孩更紧张了,站起来要拦住中年人:“我,我娘....”
“滚开!”中年人一巴掌将小男生掀到一边,低头看着萧雨,叹口气说:“兄弟,别怪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了,反正你要死,不如便宜我们。”
“进来巴!动作快点,待会那婆娘回来了,就麻烦了!”中年人扭头对外面叫道。
从外面又进来两个瘦削的汉子,这俩人一人抓住萧雨的一只脚,萧雨心里苦笑,看来自己没死在那些贵人手中,倒要成为这些流民的口中餐。
中年人抬起萧雨的头,三个人往外抬,那俩人抬脚先出去,中年人抬着头在后面。
“啊!”中年人发出一声惨叫,手一松,萧雨的头便重重落在地上,中年人手抚后腰,愤怒的转身,小男孩拿着一柄不知从那摸出来的刀,又重重捅进他的肚子。
此刻小男孩身上的那股稚嫩荡然无存,眼中透着的是股难以想象的狠辣,小嘴咬得死死的,并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
小男孩抽出刀,再度捅进了中年人的肚子。
门外的两人听见惨叫,扔下萧雨,抢进来,小男孩浑身是血,双手握着刀,刀尖对着俩人,那俩人根本没管小男孩,蹲下身摸了摸那中年人,很快抬着中年人便出去了。
这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凹地的人,他们很快便围了过来,那中年人被拖到窝棚中间,迅速被剥光,然后开膛破肚,头被砍下来扔到一边,场地中间升起火堆,所有人的动作都很熟练,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悲伤,相反却有一丝兴奋。
小男孩没有跟出去,那俩人走后,小男孩过来想将萧雨拖回去,此刻萧雨两只脚在外,脑袋在里,可小男孩怎么也拖不动,正暗自着急,邱胡子进来,看到满地的血,轻轻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将萧雨抱起出来,小男孩似乎对他比较信任,两手提着刀,跟在身后。
邱胡子将萧雨放在自己的窝棚里,让小男孩守在萧雨身边不要出去,他自己转身出去,没一会,带了小女孩进来,小女孩神情惶恐,眼中尽是不安,小男孩嘴唇抿得紧紧的,手里的刀也抓得死死的。
“你应该能说话了。”邱胡子坐到萧雨边上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知道你是江湖中人,析家嫂子说你是遇到盗匪了,但我知道不是,你要有家人朋友,尽快告诉我们,我们帮你通知,这里不是什么善地,去年初冬时,这里有七百多人,现在只有五百多人了,走了的不超过五十。”
邱胡子说完之后便静静的看着萧雨,萧雨睁眼看着他,目光透着疑问,邱胡子看懂了,淡淡的笑了下:“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你都只能信我。”
萧雨沉默了会,终于微微点头:“这里是?”
“野苇塘。”邱胡子说的地名与析家嫂子说的不一样,不过析家嫂子说的浅水围是他们自己取的。
萧雨沉默了会,开口道,他的声音很低,虽然刚才的动作没让他的伤口破裂,可依旧疼痛难忍,他的额头冒起一层细汗。
“堂皇行大晋,微风拂发端;野雁自高飞,我自向天笑。”
“堂皇行大晋,微风拂发端;野雁自高飞,我自向天笑。”邱胡子重复念了两遍,不解的看着萧雨,萧雨没有解释,只是示意让他写下来,邱胡子拿了根碳棍,在布条上写下来,然后拿给萧雨看,萧雨点点头,然后告诉他送到那去。
“你不要白天去,要晚上去,”萧雨低声说,邱胡子点点头,萧雨又说:“你带上他,到地方后,你不要出面,让他送进去,送去后,立刻离开,你要留心下他身后有没有人跟梢,哦,对了,让他向里面的人要二两银子。”
邱胡子肮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老到的江湖手法,你果然不凡。好,等析家嫂子回来,我就走。”
萧雨闭上眼睛,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冒险了,希望自己的判断没错。
午后不久,女人回来了,带回来一点剩饭,看到锅里煮着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往草棚跑,被邱胡子拦住,将事情简单告诉了她,析家嫂子脸都吓白了,赶紧跑到邱胡子的草棚,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过了一会,她才平静下来,看到旁边的小女孩,轻轻叹口气,将她拉过来,蹲在她面前:“以后咱们就一块活吧,能活多久算多久。”
“我带狗儿出去一趟,替大兄弟送封信。”邱胡子对析家嫂子说道,析家嫂子疑惑的看着他,又看看萧雨:“送信?送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