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泌闻言笑了笑说:“是啊,这家伙心胸是小了点,不过,现在这家伙日子也不好过,要不是皇上护着,他恐怕没有心思倚红偎翠了。”
丁轩想要报复柳寒,当然更主要的是知道皇帝忧心府库空虚,出于向皇帝献媚,献出了告缗之策,可他没想到,不知道是谁把这个策略传出来了,结果受到朝野抨击,尚书台收到数十封弹劾,民间更是汹涌,不少士子拦住他的马车就开骂,现在他不敢上任何酒楼青楼,明日休沐日,他都不敢在城里停留,溜回城外的山庄。
柳寒心里很清楚,丁轩这是犯众怒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现在在经商的不仅仅是商人,还有门阀士族,而商人现在多数也不仅仅是商人,多数还有平民身份,甚至有些还有官方身份。所以,丁轩此举不但激怒了商人也激怒了门阀士族和平民。
“薛兄,皇上倒底对这事是怎么想的?”柳寒问道。
“还能怎么样,已经不再提了。”薛泌有点意外,似乎非常不解。
柳寒想了想,微微叹气:“据我所知,现在朝廷府库空虚,如果没有其他办法,皇上恐怕还是会考虑丁轩的建议。”
薛泌愣住了,皇帝还会考虑告缗策,这太令人意外了,他不由连连摇头:“柳兄多虑了,皇上已经明确表示此策不妥,奏疏也已经留中不发了。”
“留中不发,正好说明此事皇上还在犹豫,”柳寒解释说:“如果皇上坚决拒绝,奏疏便会发回尚书台,予以驳斥,而不是留中不发,薛兄想是不是这样。”
薛泌再度愣住了,尚书台集体反对,皇上决定留中不发后,他便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意思。
他奇怪的看着柳寒,柳寒有些纳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柳兄以你之才,该入朝的。”薛泌认真的说道。
没成想柳寒轻轻一笑:“你太高看我了,自古商场如战场,战场上,高明的统帅都是走一步看三步,而一个高明的商人同样需要如此,走一步看三步,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些几乎成了商人的本能。
告缗令,自从武帝用过之后,几乎成了商人头上悬着的一把刀,所有商人都警惕着这把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所有商人都会采取行动,这种行动包括关店,缩小规模,迁居,等等。
丁轩可以说是放出了一个魔鬼,皇上如果真有心否决这个策略,应该严词训斥,而不是留中不发,你说是不是,所以,据此推断,皇上可以将这作为最后的手段,如果其他改善财政收入的策略失败,或者说没有效果,那么皇上就有可能采取这个策略。”
薛泌听懂了,不是柳寒在关注这告缗令,而是所有商人都在关注告缗令,只要朝廷稍有动静,天下商人恐怕都要作四散躲避,严重的话,还可能有人会武力抗拒,现在这些商人多少都有平民甚至低等士族的身份,都有资格养私兵,或者说就像柳寒一样,本身便有护卫队。
“唉,这丁轩,给朝廷惹了大麻烦。”薛泌叹口气,柳寒赞同的点点头,一旦推行告缗令,整个大晋的商人都要关门闭户,别说瀚海商社了,就算百漪园这样的青楼和范举这样的肉饼店都得关门,帝都到时将无比萧条。
俩人都沉默下来,薛家在河东同样有商店酒楼之类的产业,如果告缗令颁布,薛家同样将受到重创。
马车在寂寞中行驶,车轴发出单调的叽叽声,柳寒望着窗外,残阳压在远处的地平线,衰败的芦苇在寒风中发抖,江面上没有渔船,一阵阵凌波散在水面。
“唉,柳兄,既然如此,那拍卖盐铁若是成功,皇上便不会再推行告缗令,是不是这样?”薛泌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于是热切的看着柳寒。
柳寒迟疑下慢慢点头:“至少可以暂时缓解皇上的想法。”犹豫下,又补充道:“不过,薛兄,任何一次改变都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拍卖盐铁经营权,看上去简单合理,可实际操作非常难,会得罪很多人。”
薛泌皱起眉头,显然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柳寒解释说:“朝廷盐铁税为何会流失这么多?流失到那里去了,薛兄,难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薛泌看着柳寒,正想承认,忽然感到这样自己是不是太软弱,让对方瞧不起,于是便点了点头:“这个倒是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