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絮乱红,绿竹枝叶随风起舞,让人迷了双眼;暗香浮动,沁人心脾,让人沉醉不愿起。
银白的长发如冰雪般清澈冷凝,倾洒在同样雪白的毛毯上,一地细碎的银光。流光溢彩的凤目半眯着,投射着美丽的琥珀色,眼里噙着几分笑意。略显瘦削的脸颊,面白如玉,只见他粉色的薄唇一张,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袁公子,当日一别,别来无恙?”
若盈瞅了瞅他身下千金难得的白狐地毯,身侧精致的紫金手炉,以及手边紫檀镂空雕花几案,秀眉微不可察地一挑。
“托欧阳公子的福。”
说罢,抿了一口茶。顿时,唇齿满满的梅香,舌尖一股馥郁的香气萦绕。
此时已是晚春,何来冬梅?
心下不由轻叹,她何德何能供养这尊大佛?
拢了拢碎发,琥珀色的双眸睨了一眼她腰间的长剑,笑道。
“袁公子喜得宝剑,欧阳备了份薄礼,请笑纳。”
闻言,若盈诧异之余,顿感戒备。仍记得上次送的水蓝衣裙,这次又是什么?
“此处往西五里,那里有袁公子想要的。”
“是什么?”
“孙利会与公子同去,欧阳亦会晚些到。”
若盈正欲再询问,却见他手一抬,一名黝黑高大的男子迅速来到他身前,一声不吭地抱起他。
眼角有些倦意,他搂着那高大男子的脖颈,淡淡吩咐道。
“哑奴,回寝间,我乏了。”
“欧阳公子?”
才上前几步,孙利便现身阻挡了去路。
“主人乏了,需午睡,请公子见谅。”恭敬的声调一如往常,没有激起一丝波澜,却也让人没法挑出错处。
若盈叹了口气,“何时出发?”
“一切准备妥当,不知公子的意思?”
瞄了孙利一眼,见他已经换去先前的装束,一袭朴实的布衣,略微黝黑的脸,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沧桑,年纪稍长。这怕是接下来跟随她的装扮罢,究竟他真实的容貌是怎样的?
若盈好奇地盯着他片刻,孙利仿佛不知她探究的目光,恭谨地垂首等候她的回答。
“……明日一早,如何?”
“是的,公子。”
孙利将她引至一间客房,便悄声告退。
枕着轻盈柔软的床褥,若盈一时有些不适应。扫视了四周,房间处处透着奢华,唯独她格格不入。
翻身仰躺,瞪着头顶上的薄纱帐幕出神。
想起今日午时到归云成衣铺赴约,才知晓这是永国达官显贵光顾最多的商铺,亦是白甫名下的产业。
一入门,只见十多名清秀女子忙碌地招呼来客量身、试衣,笑脸盈盈。
“这位姑娘要买布料,还是成衣?”一名女子上前客气地问道。
“成衣。”
若盈随口答道,余光四处搜索熟悉的身影。
“姑娘确是来得巧了,铺子里刚来了不少新衣,姑娘这般容貌气质,最是适合了。”
那女子口若悬河,不断介绍,一手扯着若盈进了内室。
“这里是女客的试衣之处,”递给她一身淡紫的衣裙,女子乖巧地退了出去。
若盈哭笑不得地望着手上的衣衫,只好一件件换上。
半晌。
“奴家帮姑娘锦上添花,可好?”
若盈不喜红妆,正要摆手,那女子忽然欺身过来,小嘴一开一合,无声地说道。
‘公子,孙利。’
她着实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纤细的身骨,姣好的面容,灵动的大眼,红艳的小嘴……
联想起之前的大胡子,以及清秀的小厮,她不禁愕然。
孙利微微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在若盈脸上涂抹起来。
“好了。”
转过头,镜里出现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妩媚的丹凤眼,眉间淡淡的风尘,妖治清丽。完全掩去了她的稚嫩,仿佛突然年长了十数年。又巧妙地改变了面容,若不细看,根本无法认出。
孙利在镜前拨弄了片刻,转身变成木讷卑微的小婢女。把外衫脱下,内里一袭浅绿的衣裙,布质只比若盈身上的略为差一些,却也是上乘的衣料。
“夫人,我们回去罢。”
若盈点头,细步缓缓走出成衣铺。孙利在身后丢下几大块金子,扭着细腰离开。
两人隐入不远处的一间镖局,孙利又快手帮两人换了装束,跟着商队离开了永国,来到玉泉山下的一处庄园。
虽在客栈的房间留下了纸条,然,她不告而别,白公子是否会不高兴呢……
客栈内,冰冷的气息充斥着房间。墨衣男子立在桌侧,寒眸闪耀着恼怒的金亮。
“消失?”冷哼一声,道。“朕的产业,两名暗卫,只是盯着一个女子,就得出这样的结果?”
“……主子息怒。”
青衣人唇边一丝血迹,恭谨地劝道。
“属下猜测,她应是离开永国了。”
白玉般的手掌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
“何以见得?”
“骤然失了踪影,怕是改变了容貌,能在片刻间做到的,当世只有一人。”
冰眸一凛,剑眉微皱。“是他?”
“属下最近得到一个消息,他许是下山了。”
“炎,”不悦地扫向他,淡淡道。“朕不要听模棱两可的猜测。”
“是,主子恕罪。”
“下山……他不象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
微一沉吟,薄唇上扬。
“罢了,就派人查探一下……还有,最多十日,朕要清楚若儿的所在!”
“是,主子。”炎垂首应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与担忧。主子对那个“若盈”的女子,实在太过于关注了……
第二日一早,直到出发,欧阳宇都未曾出现。
“主人早上常会晕眩多时,未能前来,望公子见谅。”
看孙利低眉顺眼地模样,若盈也不多追问,翻身上马便往西面飞奔而去。
急驰了一个多时辰,若盈见孙利亦步亦趋地跟在不远处,闷声不吭,便开口搭话。
“孙公子跟随欧阳公子多久了?”
“六年。”他简略地答道。“公子唤小人孙利便可。”
“孙公……孙利是怎么认识欧阳公子的?”
“主人救了小人一命。”
“呃,”孙利一问才回答几字,若盈无趣地摸摸鼻子。
“往西五里之处究竟有什么?”
瞥了她一眼,“公子去到便知。”
“欧阳公子何时过去?”
“多则三五日。”
“欧阳公子他的身体不好?”
孙利眼神一黯,“是。”
霎时一阵沉默,若盈略微尴尬地眨眨眼,迟疑地问了一句。
“这个,孙利,我有个疑问。”
“公子请说。”面色一整,他垂眸应道。
“……你究竟是男是女?”
若盈瞅见一向淡漠的他,唇角微微有些抽搐,许久才出声回答道。
“……公子,小人是男子……”
两人骑的皆是骏马,虽绕了远路,申时未过,便到了西面五里所在。
“这是西岭山,马匹不能再往前行了。”
若盈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皱起眉。
“这里就是欧阳公子所说之处?有我要的?”
“是的,公子。”熟练地将两匹马的缰绳绑在树下,孙利率先提步上山。
“什么人?”一声暴喝,一名大汉持刀从树影下跃出。
抬眼一扫,浓密的树杈上亦隐藏了数人,高举的箭头闪着银光,直指两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若盈蓄势待发。
“甭管老子是什么人,兄弟们,上!”大汉不耐烦地嚷着,手一挥。破空之声传来,几支木箭快速射往若盈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