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已经不是王爷了。
该是皇上了。
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心灵相通了一般,齐身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管是荣亲王的人,中立的人,以及平、安两位王爷的人,面对眼前的情况,谁都知道大势已去,事已定局。
跪拜三声后,就是新君登位。
顾文柏从宫中出来,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知道何时阴云已经渐渐散开了,可他心里却依然是阴云密布。
脚步非常沉重。
每一次的提脚,都仿若垂坠千斤巨石。
安王爷身死,平王爷束手就擒。顾文柏从他口中依然只是得到安王爷所关押的人似乎失踪了,顾而在搜查,才有了先前的那一番话。
那么人是去哪里了呢。
新君册立,安王爷一派顷刻间被连根拔起,而奉命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宏。绕是姚霖也不敢说自己前一刻忠于一个人,后一刻却能下毒手。
不,或许根本不是忠于,而只是利益关系。
姚霖虽没有正式靠向荣亲王,却是个真正忠君之人,之前肯帮忙实因先皇之死是两位王爷联手做戏,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偏帮了荣亲王。
但对荣亲王来说,这些已经是够了的。
顾而在稳定局势之后,把宫中的安顿事情交代给了赵元朗和姚霖负责。姚霖和赵元朗说起郑宏的时候,满脸的不认同感。
“有时候这样的人,皇上用得会更顺手一些,只要有利益,就会忠心耿耿。况且……安王爷之死,郑宏这一手笔也是走对了。”平王爷不足为虑,况且也不能让两位王爷都死,不然这才初登皇位的人就必然给百姓留下手足相残的印象。只是安王爷,此人隐患太大,不除不行。
其他人不好动手,但郑宏动手,却是最合适的一个人。
继而把斩草除根的事情交与郑宏。
就是为了他自己,郑宏必然是绝对不会留情。
姚霖微微叹气。
赵元朗笑问:“府上夫人可以接回来了吧。”
姚霖一怔,随即道:“祭祀之事,还是要一阵子的。已经派了人过去接,只是一来一回也有数月。”
赵元朗微微笑着。
就算这些事情是为了护好子嗣后代不得已为之,可放到已经登位成功的新君面前,若是有心人上了折子。
就算当场留中不发,可难免心里有了间隙,日后算账。
即是去祭祀,就也不用这么着急回来。
倒是自己那姑母一家。
赵元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如何了。
一家人的消息都是断了。
也不怪顾文柏根本无心在此,不过这样也好。就是这样,日后顾家说不得就有无限的荣光了。
安王爷事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栖霞寺。
怕着秋后算账之事,很快就闻风逃走。
大半日过去了,一个身影才悄悄出现在空旷无人的栖霞寺。
青英听到小门被轻轻敲了两声,然后静了静,再是两声,脸上立时露出笑意,去打开门。雪梅手里提着一只小包袱,钻了进来。
“怎么样?”
“人都不在了,这一次比前几次拿得多,正好给夫人补补。”雪梅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青英。
青英打开一看,里面有吃的有喝的还有水果,立时高兴不已。要知道前几次,小心翼翼地,可也只是拿到一些馒头面包,就是水都不敢多喝。
她们主仆三个人已经许久未洗脸漱口了,省下来的水只敢用来喝。至于逃离栖霞寺,却是在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人,又暂时忍耐了下来。
薛宁半靠在床上,看着青英和雪梅一起走进来。
“今天怎么这么多?”
“似乎人都走*了。”雪梅想了想说道:“东西很是凌乱,像似匆匆忙忙地收拾走了一样。我还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好些东西。”
到底是谁成功了呢。
薛宁抿唇不语。
“夫人,先吃一点吧。”
薛宁回过神,点头笑:“你们别顾着我,也吃一点。”顿了顿:“也不知道年哥儿和祖母好不好。”
吃饱喝足之后,薛宁才站了起来,走到院子中间。
“老爷,薛侧妃死了。”顾成从外头匆匆进来,脸上的焦急丝毫没有隐饰。
顾文柏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碎瓷片溅起。
“怎么回事?”
“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自缢。安王妃并不知道关押在何处,其他人呢?总不会什么一个知道消息的人都没有留下吧?”
顾成低头。
顾文柏皱眉。
“都死了,毒酒。”
“谁?”
“薛侧妃。”
“那个贱人。”顾文柏目露凶光,只恨着自己方才没有亲自过去。可为了避讳郑宏,不得不只让顾成去打听。
顾文柏后悔不已。
三天再三天。
薛宁已经失踪了七天了,这让他如何不着急。
陶安城中,顾文柏就像疯了一样,带着南城兵马司的人,一处处地搜查过来。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破门而入。
荣亲王,不,是如今的皇上,对着案上的折子愁眉不已。
乔悦端了瓷盅进来。
“皇上还在发愁?”
“你怎么来了?”皇上站了起来,道:“已经让礼部那边准备了,下个月在为你进行皇后礼。”
乔悦摇摇头:“这有什么,难道少了这一道程序,皇上就不认我了。”
皇上笑了笑。
“又是顾大人的事情?”
皇上点头:“顾……顾文柏太胡来了。”
“谁叫是宁姐儿出事了呢,皇上,要是这一次出事的人,是我呢。”乔悦突然问道。
皇子嘴唇蠕动,眼里微微有些躲闪,随即伸手去握住乔悦安慰道:“我懂,若是你不见了,现在的顾文柏必是那时的我。”
乔悦含羞低下头,眼里却是毫无喜意。
曾经或许如此,可高处不胜寒。
才初登宝座,就已经变了人心,这就是皇上。
乔悦暗暗咬唇,告知自己今时不同往日。
……
顾文柏见到薛宁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几乎要喜极而泣。
不,是真的哭了。
薛宁感觉自己被抱得不能呼吸了,脖颈处湿润润地,身边的男人无助地像个大男孩,只知道用力抱着她。
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揉入怀里去,化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薛宁艰难地动了动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喃喃说道:“见到了,见到了。”这些日子,她是撑着力气,几乎是硬咬着牙度过的。
缺吃少喝的并不算什么。
只是怕到时候物是人非,我待寻郎,郎不见。
幸好,两个人都没事。
一旁的顾成和青英早已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雪梅心里酸酸地,默默流着泪。
就算栖霞寺无人了,可陶安城的情况,她们一无所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地往这边过来。幸好没事,幸好一切都平安。
是年,荣亲王登基,国号荣庆,请方妃为太后,封信安侯之女乔氏为后。同时,以为先帝守孝为名,大赦天下,选秀之事更是推迟三年。
消息传来,乔悦松了一口气。
想起昨天自己的嫂子赵玉敏特意进宫为她宽结,尽管无法立时接受,可还是有三年不是嘛。事到如今,她乔悦是一步也不能退。
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为了娘家。
同时,荣庆帝大肆分封。
着赵元朗微内阁之首,组建内阁,成为史上第一个年不过三十,却步入内阁的人,孔氏被封为一品夫人。
着姚霖为靖宁侯,赐丹书铁卷。
着郑宏为汝阳伯……
着朱春来入户部为正三品左侍郎。
着顾文柏为都龙卫指挥使,封承阳侯,妻薛氏为一品夫人,子顾修年为承阳侯世子,准许半年假期。
着.........
……
清里镇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事前的宫变一直未曾影响到这里。除了前一阵子一行人的到来,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可事后等他们拿出在这买下的宅子和田地,也就慢慢开始融入这边的生活。
更有这一行人,态度和善。
不少镇中的小孩,常常能从中得到一些吃食,顾而渐渐被清里镇接受。
葡萄架的下方,放了一把藤椅。
渐渐老迈的丁老夫人躺在上面假寤,娇红轻轻打着扇子,赶走飞虫。
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虎头虎脑穿着短褂的男孩从外头冲了进来。
“小少爷。”娇红轻声喊了一声。
小男孩立时捂着嘴,慢慢地朝藤椅走近。
忽而丁老夫人睁开眼,含着笑意问:“年哥儿,又去哪里疯去了?你舅舅呢?”
“舅舅在跟着姑父去看什么田地呢。婆婆,年哥儿可乖了,有把好吃的都分给别人一块吃,没有吃独食。”顾修年的姑母就是李少爷,当时救了丁老夫人一行人之后,一起逃到了清里镇。
丁老夫人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年哥儿最乖了,你外祖母在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呢,快去吧。”
顾修年眼睛一亮,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年哥儿去端过来,婆婆一起吃。”说着哒哒哒地小跑着去了充作厨房的耳房。
丁老夫人直到年哥儿进了屋子才收回视线,幽幽地叹气:“也不知道陶安如何了,宁儿好不好。”
“姑奶奶……”娇红正要抬头说话,突然看到敞开的大门,激动地呼喊了起来。
丁老夫人猛地看去。
一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做了妇人头打扮的女子跨过门槛,视线落到那女子微微凸着的小腹上。
丁老夫人笑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