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一场夜袭之后,果兴阿终于填满了自己的荷包,心满意足的踏了归途。池州不愧是重镇,虽然没有抢干净,但是果兴阿现在已经有钱还账、发军饷,而且他还有了足够的隔夜粮。
而且池州之战是一场双赢的战斗,清军趁着夜色炸开池州东门冲进城之后,清军和太平军进入了各玩各的的怪战争模式。太平军主将杨辅清稳定了混乱的局势,然后率军死守城内据点,并分兵控制其他几座城门以及钟楼、鼓楼,准备与清军血战到底。抢劫犯果兴阿则据守东门通路,同时挥军直扑毫无军事价值的池州圣库,人背马驼搬了跑。于是天亮的时候,血战一夜的杨辅清在局势极度危急的时候守住了池州,忙碌了一夜的果兴阿几乎掏空了池州的圣库满载而归,双方都是一样的欢天喜地。
为了防止李世贤情急拼命,已经荷包鼓鼓的清军,用最快的速度跑路了。果兴阿猜测朝廷的处分也快下来了,自己还是早点回去准备搬家为宜。骄阳当空,骄横的清军还有几十里要走出太平军的控制区了,从士兵到军官脸都是一片喜色,他们这次收成非常不错。
“大人,距宁国府还有不到三十里了,您看是不是休息一下再走!”丰升阿觉得是时候休息了。
“去那个镇子里休息吧!”端坐在马的果兴阿用马鞭指着四五里外的一个小镇。
“大人,不合适吧!”丰升阿觉得没必要横生枝节,到了宁国才能算是彻底安全。
“我们是官军有什么不合适的!”果兴阿还以为那是清军占领的镇子。
“大人,那是长毛的地方!”丰升阿提醒道。
“打下来不是我们的了!多大个事儿!传令,半个时辰后进镇休息!”打过池州府的果兴阿很有些飘飘然的意思。
“嗻!”丰升阿嬉笑着答应了,一个方圆不到一里的小镇对于清军来说实在是无不足道。
清军大队依旧保持着行军队形,只是阿克敦的一连象征性的排开了攻击阵形,帮着炮兵架设了几门果兴阿改造过的威远将军炮。清军非常的草率,他们已经被胜利娇惯坏了。所有人都以为,只要随意的开几炮,太平军会扔下财物逃走的,一路的小股太平军都是这样。炮兵甚至没有瞄准,只是大概选了个角度,很随意的向小镇里开了几炮。
榴霰弹在空炸开,密集的铁弹像雨点一般在小镇的空落下,溅起点点的烟尘。不过一小队太平军哄然出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小镇的四周也没有出现逃走的人影。阿克敦还算谨慎,并没有挥军直入,先派了一个排接近小镇想看看情况。递进到小镇八十米左右的时候,稀疏的枪声响了起来,不算密集的羽箭也劈头盖脸的向清军飞了过来。阿克敦派去的这个排,主要是张国梁招募的新兵,他们的训练并不完善,战斗经验也不多。一路走来也打惯了顺风仗,突然遇到太平军的抵抗竟然陷入了混乱,刚刚从班长位置提拔起来的排长,虽然勉强的维持住了阵形,但也只是象征性的还击了一下,全排退了回来。
“我去!”后方观战的果兴阿也颇为吃惊,除了池州之外,太平军多是一触即溃,清军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太平军的顽强抵抗了。
“骑兵营抄后,步兵营全军压,炮兵开始火力覆盖!”果兴阿不敢再大意了,这突如其来的抵抗别是李世贤送给他的厚礼吧!
清军全力攻击之后,战斗很快结束了。小镇里的守军只有区区三百余人,虽然守军都尽职尽责,尽了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本分,但是双方的差距太过悬殊了。守军只有几十杆情况不一的火枪,有没有膛线不好说,但都是燧发枪,还有几杆是火绳枪。他们守卫那弱不禁风的寨墙的主要武器是弓箭和长矛,他们也没有火炮。清军一次覆盖性炮击过后,高爆弹和榴霰弹已经拿走了三分之二守军的生命。清军攻入小镇之后,太平军还是想肉搏,可是面对清军的左轮枪,它们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一群永远不会有人记得性命的勇士,在一个没有人记得的时候,倒在了一个没人知道名字的小镇里。
“大人,您进镇看看吧!”见小镇没有什么玄虚,果兴阿已经不准备进镇了,想让部队在镇外修正后离开,但是长禄亲自骑马从镇里赶了回来,拦住了果兴阿的马头。
“有什么吗?”果兴阿有些诧异,这个小镇除了守军有些骨气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黄达平在镇里!”长禄也有些不可思议的意思。
“什么?”果兴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人间蒸发了的黄达平居然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镇里。
“是黄达平,几个见过他的士兵已经辨认过了,没错!”长禄手下的侦察兵有几个人在望远镜里仔细观察过黄达平。
“走!”果兴阿拨马冲向了镇里。
果兴阿找到黄达平的时候,鲜血已经侵透了黄达平半边的身体,他正想一个思想者一样依靠在一堆瓦砾里,一脸释然的表情看着天空。四周围了整整一个连的清兵,他们显然也清理过黄达平,黄达平的身边除了瓦砾已经没有了任何能够伤人的东西,重伤的黄达平显然没有用砖头砸人的力气了。清兵都好的看着这个重伤的人,他杀死了前任佐领,他是果兴阿最忌惮的人。
直到果兴阿走近了,清兵们才为果兴阿让开了道路,他们等待着果兴阿亲手砍下杀父仇人的头颅。不过走到黄达平身边的果兴阿没有拔刀,也没有拔枪,而是拿出了两支烟袋,先点燃了一个递给黄达平,才又给自己点了一个。果兴阿像老朋友一样坐在了黄达平的身边,两个人都抽着烟,谁也没有说话。
“黄将军,没想到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会是这样!”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果兴阿先开了口。
“我不姓黄!”黄达平笑了起来。
“英雄贵姓!”果兴阿也笑了。
“我姓王,天王当了天王之后,王字成了避讳,不许姓王了。有改姓汪的,有改姓黄的,我姓黄了!”黄达平好像在说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是果兴阿,再次认识一下,王达平将军!”一袋烟很快抽完了,果兴阿又给黄达平续了。
“我也不叫达平!”黄达平笑的更加厉害。
“英雄大名!”果兴阿不断的摇着头,觉得所有的事都是那么荒诞。
“我原来叫王山,后来说南王的名字里有山,所以得避讳,我这个山变成平了。本来想叫岭的,但人家说岭山差不了多少,不恭敬,变成平了。这个达字,是我升卒长的时候,翼王赐的。”黄达平的名字非常复杂。
“翼王赏了你个字!”果兴阿有些戏谑的问道。果兴阿前世的记忆里,名字里给字这种事,都是说相声才干的。
“是啊!也不止我,好多人都这样,还得是有大功劳的人才可以。像东王的秀字,忠王的秀字,不也是天王赏的嘛!”黄达平显然还想叫王山,但是也觉得名字里多个字是一种荣耀。
“无聊啊!这帮跳大神的还真能闹!”果兴阿吐了一口涂抹。
“你说的还真像,我见过天父临凡,还真他妈的像跳大神!”黄达平大笑了起来。
“你信那个背着葫芦和宝剑的洋人老头吗?”果兴阿不是对帝不尊敬,而是洪秀全说的是个背着葫芦宝剑的洋人老头。
“我又不是没见过洋人!”黄达平一脸的不屑。
“降了啊!”果兴阿的劝里有多少诚意,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下意识的想问一句。
“我这辈子除了种地在打官军,你让我降官军?你忘了,你老子也是我杀的!”黄达平有些不可置信。
“以前你可以降别人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果兴阿也不敢真的收了黄达平。
“降了又能怎么样,都不是好人!”黄达平也吐了口吐沫。
“官里也有好人,也有说理的地方,靠刀枪说话,真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果兴阿也不弄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官老爷认钱,总是帮着土人,不管我们来人的死活,你说的官里的好人,我没见过啊!为了理字,我才拿起了刀,东王在的时候,虽然王爷们也知道要女人,但是受的气少多了。而且我见过好人,翼王、忠王都是好人。东王是没了,江山我们也打不通了,可是总有个奔头,万一将来好了呢!”黄达平的想法很朴素,清廷的官他是没见过一个好的,或者说对他好的。但是太平军里他见过好人,见过实心用事为了大家好的,所以虽然也看到了太平天国的不好,他也宁愿相信太平天国。
“我也知道我们两个能见一面,也想过咱俩见面时候会是什么样,是没想到会是这样!”黄达平突然的出现,让果兴阿非常的意外。
“我当初真不该杀你老子!”黄达平也有些感慨。
“那样我们会有些余地的见面了吗?”果兴阿真的觉得黄达平像他的一个老朋友。
“我才没想那些,你老子没你厉害,我要没杀他,你小子今天杀不了我!哈哈哈……”黄达平又大笑了起来。
“可能吧!”果兴阿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那个便宜老子没死,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你厉害啊!我看着你从两三百人,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你和我见过的清妖都不一样啊!”黄达平衷心的赞了果兴阿一句。
“可能因为我有梦想吧!”果兴阿也知道除了穿越的身份之外,他也是不同的。
“什么梦想?”黄达平问道。
“我想没有你们!”果兴阿回头看着黄达平。
“你想杀光我们这些反贼!”黄达平摇头笑了笑,果兴阿哪里杀得完呢!
“不是!我想老百姓在官里也能见到好人,不用拿刀去讲道理!”果兴阿说的很平实。
“你将来也能当大官,别忘了这个梦想!”黄达平好像嘱托一样说道。
“好的!”果兴阿好像接过了什么。
“动手麻利点,这枪子打的伤真疼!”黄达平笑的非常的坦然。
“一路走好!别了,黄达平!”果兴阿站起身抽出了德式的马刀,猛的转过身,一刀斩下了黄达平的头颅。
“好!”清军哄然欢呼了起来。